第45章害得我又失礼了
树建藩屏,封殖子孙。
杨坚以儿子坐镇军事要地,于河北晋阳、河南洛阳、巴蜀益州三处军事重镇设置道行台,分别以晋王杨广、秦王杨俊、蜀王杨秀为行台尚书令,蕃居重镇,但因着他三人年纪能力声望资历均难担此重任,杨坚便给他们配备僚佐,一方面让年幼的皇子能继续接受良好的教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皇子们在远离父母的情况下,能顺利地完成政治军事重任。
每一个儿子身边的僚佐都是杨坚经过反复思量挑选出来的。
贺盾看得出来,杨坚其实是给儿子们构建了一个稳固的政治班底,僚佐里面文治武功搭配得当,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每一个文臣武将的安排都是煞费苦心,各藩王署臣的官位只比长安京官略逊一些,总起来说,就是一个个小一号的朝廷机构了。
跟着杨广的僚佐里,诸如王韶、李彻、李雄、韦师、张衡、冯慈明、张虔威、段达等人,一大半都是贺盾不曾结交认识过的人,但她身为陛下的小粉丝,对这些在陛下少年时期起了重要作用的大臣们,一定程度上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王韶就不用说了,先前宇文赟时期就是有名的忠直骨鲠,文武双全,才干不在高熲之下,现在是杨广的主要僚佐,任职尚书右仆射,秩同宰相。
李彻则是一员猛将,原先便是东征北齐的功勋大臣,后来又跟韦孝宽老将军略定淮南,安抚淮南百姓,允文允武深得民心,任职晋王府总府军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李雄当官正直,慷慨有大志,战功赫赫又得杨坚信任,其余其人或文能治国,或武能安邦,都是有大才之人。
杨坚把这几人指派给杨广,可见他对自己这个二儿子,是寄予厚望了。
从长安去并州紧赶着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些肱骨大臣们的吃食住行虽是有府里的下人会安排妥当,但贺盾这一路上也没有闲着,她又是大夫,大臣们的家眷子女哪个有身体不适的,她看病诊脉安排吃食住行几不耽误,成日忙上忙下,车马走起来也不闲着,这会儿刚给李雄将军探完脉,回了自己的马车就高兴道,“阿摩,父亲对你可真好,这些大人们,家世背景都是顶尖的清贵人家,还有实际的政治才能,个个都是务实又品性端正的实干好官……”
杨广听了有些不以为意,是些能文能武的大臣,只是僚佐背景太硬,他实际上的权力就更小了,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刚出来这几年,是不可能天宽地阔任由他所为的,这也无妨,一步步经营,总有一天能看见成效,万事皆妥,方可顺心随意。
杨广将手里的棋子随手扔到棋瓮里,见贺盾额头上还出了汗,扫了眼她搁在案几上的药箱,微微蹙眉,“王大人他们的吃食住行我先前已经安排妥当了,随行也有太医令,外面烈日当空,你是晋王妃,用不着操这些心,好好在马车里休息便是。”
贺盾摇头,乘着现在车队半途停下来歇息,她便先把李雄的病症情况给记录下来了,这位大将军战功赫赫,浑身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正直神威,可常年累月的征战难免会留下一些暗伤,现在是精神奕奕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就她记得的,这位将军在任上没多久就病故身亡了。
杨广失笑,“你这么忙上忙下的不累么,自己还要学习医术学习典籍。”
腰腹脊柱头部多年前都受过伤,不排除旧疾复发的可能……这些地方倘若发生神经病变,那几乎就是致命的。
贺盾认真写完了,这才摇头回道,“阿摩,你别糊弄我了,安排吃食住行什么的,这个本来就是晋王妃的工作,阿摩你放心,我一路上经常给母亲写信,有不懂的都问她,母亲也愿意教我,不会出错的……”
她每日发出去的信什么内容自然都是过过他眼的,里面除了惯常的关心想念之外,就是絮絮叨叨的请教如何处理这些杂事,她一开始连这些夫人的品级都搞不清楚,现在也能熟门熟路的安排坐席,路上遇到哪家有什么喜事,连分送礼品赏赐也能让人舒心满意了。
大半个月下来,不说这些臣子们家里的小孩喜欢跟在她后面王妃姐姐长王妃姐姐短,便是素日里神色严峻的大臣们,朝事政务之外,对着他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虽说他未必需要,但王韶李彻等人似乎更愿意多指点他一些,这些变化他看在眼里,不用想都知道有他这妻子的功劳在里面。
路途又奔波,忙得晚上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活脱脱就是奔着晋王府女主人的模样去的。
他用不着她这样奔波劳碌,但并不妨碍他心情很好,一部分兴许是被她专注投入的模样感染的,另外一部分大概是喜欢她操心这些女主人才会操心的事,总之很不错就是了。
晋王妃能再多关心关心她的夫君大人就更好了。
杨广看她写得专注认真,只觉可爱极了,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啄吻了一下,蜻蜓点水,像是因为凑得太近不小心碰到一样,却如羽毛划过心底一般,让他半边身子微微发麻,杨广看着她粉润的肌肤有些失神,口里却还知道要说点什么,“阿月,你觉得人活着是怎么样的……”
他就不知道她的所求所想。
哈,陛下这是要跟她聊人生了么?
这件事她从一出生就知道了。
贺盾想起自己会说话起就背诵着的宣言来。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每个人并且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渡过。
回首往事,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时能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贺盾在脑子里将宣言背了一遍,颇为怀念,又想起这是**思想的真言,和陛下这等君主集权制的掌控者极其不匹配,两人说不在一处。
杨广凑近了就不想挪开,就这么贴在她身边,说话都是耳语的,“盾盾,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么?”
她当然知道啦,这有什么难的。
贺盾把陛下会发光一样的俊脸推远些,擦了擦微痒的面颊,眉开眼笑道,“等老的一天,回想过去,能大声的说出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无愧于别人,无愧于自己,就行了。”
不过真理就是真理,意思是一样的,放到哪里都通用,放在陛下身上就是,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梦想和抱负,不,陛下这里再加上享乐二字就是了。
杨广本就只是随口拿来的话头,看她精神奕奕一本正经给了答复,忍不住乐出了声,“阿月,你每日脑子里都在琢磨什么。”
贺盾把病例册子收起来,又拿出先前的手稿,将从大人们那里问出的一些朝堂政令记下来,填充到杨坚赵绰那一场时,见陛下也凑过来看她写的内容,想着他以后对百姓极其残酷,滥施酷刑,思量了一会儿,便打算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阿摩,你知道父亲为何删减律条么?”
马车上长途慢慢,百无聊赖,杨广也乐得阿月和他说话,便也打算听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长篇大论了,并且没有敷衍她,一针见血的说了实话,“父亲当律法是治国的手段,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大量删减律条,这样一来,律无正条,罪行不明,可调整的范围和几率就大了,赵绰之流拿这些事与父亲起争执的机会就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