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逾白淡淡说:“我在瑞西医院。”
隔着薄薄雾气,钟珩觑向急诊大楼门口的那道修长身影,紧急从兜里摸出他的眼镜,仓惶地架上,推到顶,为确认无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丁迦陵很诧异:“医院?您还好吧,上医院干什么?”
钟逾白并不躲闪对方的注视,同样凝视回去。
他对手机道:“你先组织一下,我随后到。”
约莫两分钟后,那辆车才在他平静无波的视线里驶离。钟逾白始终目送着他,直到那嚣张的车尾气在空气里彻底消散,他才迈步走入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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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医院回来,纪珍棠症状就消失了,此后几天状态良好,但因此戒掉了熬夜的坏习惯,正在努力调节作息中。药物没派上用场,但随时放手边,她总不安地觉得疾病还根植在身体里。
钟逾白留下的木匣礼盒里,装着一只玉手镯,成色、质地都属上乘。
她在拍卖网上搜索一下午,确认了它的价格,看得人心尖打颤。
头顶好像有一行弹幕飘了几天几夜: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她要是真收了这只镯子,可以短暂地充一阵子大款。
可以关掉花呗,可以不用低声下气地讨好,甚至可以反过来接济她的爸爸。
谁会不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这样一个镯子,就能立刻让她地位翻覆。
一夜暴富,不外如是。
捏着它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太大的实感。
纪珍棠坐在二楼窗棂前,借着晦昧的光线观察着这只剔透的手镯。手下垫着一本日本时尚周刊,微风扫进来卷起页脚,发出轻轻地哗声。
人影稀疏的窄弄堂里,一抹亮色吸引她的注意。
钟珩手里抱了一捧玫瑰,鲜红欲滴。他东张西望,第一次来这儿找她,人生地不熟,看看手机看看路,直到看见落棠阁的牌匾,确定没找错。
头再往上一抬。
红砖青瓦,衬得那拱形窗色调柔和,窗口,纪珍棠面色冰凉,托着下巴正在阅读什么。
落棠阁的门关得紧,钟珩在底下站定,问她:“看什么呢?”
纪珍棠用力翻页,发出哗哗的声音,语气却很淡:“《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笑了:“这是书名吗?”
她冷冷:“当然啊,真没见识。”
钟珩往前,手扶了下门把,转不开,又抬头问她:“你那天去医院干嘛了?”
她顿了一下,谨慎看他一眼,有种被质问的不悦:“去医院还能干嘛,看病。”
“哪里不舒服?”
没等她回答,迫不及待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和我三叔走那么近?”
纪珍棠眉梢一挑:“跟你有关?”
“他请你做衣服,为我太奶奶过生日?”
看来风声走漏得很快。
纪珍棠扬了扬声调:“姑姑,关门放狗。”
其实姑姑不在,门也没开。
她瞄一眼楼下。
狗还在。
钟珩说:“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离他远点?没跟你开玩笑,我三叔不是什么善茬,披着羊皮的狼,听说过这个词没?形容他的。”
纪珍棠笑了一声,没说话。
钟珩接着说:“你别跟他做生意,这钱不好赚,我真怕他对你怎么样,你虽然没什么威胁,毕竟说起来也是我女朋友,万一他——”
某些用词触她逆鳞,“谁是你女朋友?很好笑。”
钟珩不理:“你晓不晓得他杀过人?”
“我只知道杀人要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