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浮也不忍心,冲银月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我来吧,这孩子被吓坏了。”
从大火中捡回一条命,亲眼看着母亲在身边一点点咽气,经历了生死,那种绝望,便是一个大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村子的深处有个神庙,外表破败,门都只有一扇好的,松松垮垮地挂着。
这儿是唯一一处没被大火波及的地方,里头躲了好多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们,挤成一团,哭哭啼啼的,一脸惊恐地看着外面的人。
羽浮和银月一进去,她们便纷纷散开,离得远远的,把孩子们护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大家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急忙解释来意。
女人们听说他是大夫,没那么害怕了,却也没有放松戒备,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和他身后那两人。
银月还好,虽不易近人,至少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没那么令人生畏。
而墨澈,上位者的身份让他不怒自威,除了对羽浮,他对别的人又一向冷着脸,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样子,也难怪女人和孩子们会害怕。
这时,羽浮怀里的小孩突然哭出了声,从他怀里伸出头,冲着其中一个女人叫姑姑。
一路上,小孩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拉着他的衣裳,一言不,羽浮以为他被吓得失语。
小孩一张脸脏兮兮的,五官不分,除了一双干净的眼眸,什么也看不清,也难怪女人一开始没认出他。
女人听见他的声音,连忙走出来,从羽浮怀里把人接过来,抱在怀里,好一阵哄,又听他哭着说娘亲死了,悲上心头,两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他告诉姑姑,是羽浮救了他。
女人们面面相觑,相信他们是好人,让他们进了庙里,坐在地上,你一句我一句,66续续的,把昨天晚上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说着说着,便又忍不住小声哭泣。
听完前因后果的羽浮,也就明白了她们对外面的人为何如此戒备。
一时好心,却招来了灭族之祸。
昨天夜里,村子里来了几位男女,他们一个个的,衣着华丽,似是达官贵人,只说是外地来的,赶了许久的路,风尘仆仆,想在此地借宿一晚。
村子里染了怪病,旁人都不敢靠近,已经许久不曾有外人了。
村长不答应,不是不愿意,而是怕给这些人惹上麻烦。
可他们似乎不怕那怪病,拉着村长软磨硬泡,好说歹说,信誓旦旦地承诺不会乱跑,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只住一晚,第二天一早便离开。
村长耳根子软,答应了,安排他们住进了一户没有染上病的人家。
可谁知道,好心没有好报,那几个人竟是朝廷派来灭口的。
怪病蔓延得太快,无药可医,威胁到了京城的大人们,他们不愿意管,便想出了一劳永逸的法子,派人过来,在凌晨时分,村民们还在睡梦之中,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无知无觉,烧死所有染了怪病的人,如此,江山可固。
整个村子沦为火海,烧红了半边天,无处可逃,年轻力壮的男人们跑了一趟又一趟,把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们救出来,送进了神庙里,来不及走的,便葬身火海之中。
听完这些,羽浮内心大为震撼,难以置信地喃喃道,“皇帝陛下真的如此无情吗?就这样抛弃了他的子民……”
女人们掩面哭泣,忍不住破口大骂,“狗皇帝!”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一生老实巴交的村民们,被怪病缠身,本就不幸至极,没想到,还碰上这么无情的帝王,已然对这个天下大失所望,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烧香拜佛,祈求神明保佑。
银月从一进来便在打量这处神庙。
他觉得不对劲,皇帝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便不会手下留情,可为何可四处都被烧光了,只有这处安然无恙?
忽然,他看见高台背后的神像,目光一凛,原是用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人多,拥挤之下,不知被谁拽了下来,露出了神像的脸。
怎么会……
这庙里供着的是羽浮的神像。
神像是石头雕刻的,虽然做工粗糙,可是不难看出,那张脸就是羽浮。
他的手里拿着剑,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眼神悲悯。
墨澈也看见了那石像,愣了下,他是知晓来龙去脉的。
原是那日羽浮为了替他寻生辰礼,闯入东海,与人交手之时,波涛起伏,大水淹了村子,不少人无家可归,他内疚不已,出手拦住了大水。
村民们视他为救命恩人,在这高处为他修了庙,铸神像,日日虔心参拜,上到生死,下到姻缘,什么都向他求。
只是村子穷,香火不旺,而且,这些祈愿也到不了九重天的禁地,羽浮从未知晓。
冥冥之中,阴差阳错,命运这件事,神仙也看不透。
银月不知羽浮来过此地,陷入沉思,认为事有蹊跷,怎么会这么巧让他回到了这里?
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想把神像重遮住,可是晚了一步。
人群中有个小孩子,童言无忌,拉着娘亲的手,指着羽浮,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个哥哥与神仙哥哥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