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自觉点头:“我闭嘴,我懂。”
“此事我自有深意。你就老实一点,别在御史台捣乱就是。”
顾琰说,“你几次三番惹是生非,还想安稳留在户部?就做梦吧。别让自己的老底给我扒了。”
顾琰看了会儿书,见人还在,抬头问道:“你要出去了没有?”
方拭非:“出了。”
她反身退下,顾琰才收回视线。
有一件是方拭非是猜得没错的。虽然她自认从度支郎中到侍御史,那是亏了一小阶,可人家还未必会待见你,更多是觉得自己也受了委屈。
毕竟怎么,御史台这地方,靠的还是资历跟经验呀。方拭非两样都没有,如何能管理得好台院?又如何能保证得了公正稳妥?
何况御史大夫的确不怎么喜欢方拭非,下边的人更说不上期待。
因为王声远难以说服御史大夫,与顾琰磨了好一阵,半塞半骗,让逼得他同意。吏部那里拖了一段时间,终于将方拭非的调令批下来。
方拭非整天留在家里等消息,跟林行远一阵平白忙活,街头玩街尾吃,激情都已经消散了一半。
待正式在御史台做了两天,另外一半激情也快被晃得一干二净。
台院为御史台三司之一,侍御史别看官职只有六品,实则权责重大。四推御史掌纠弹百官,与给事中、中书舍人更直朝堂,号称为“小三司”
。尤此可见一般。
不过,台院又与寻常的走访查案没有多大关系,多为评事、监察、迁改。若有需要,自然有可以驱使的人,帮他们去查证其中可疑之处,只是院中的一干老臣,不常这样做。
御史台中的确能人辈出。因接触的人大多与重要官员相关,个个皆有私交,身后关系密集庞大,难以揣测,不可轻易得罪。这些人说话滴水不漏,反因为过于圆滑,而显得不近人情。
加上御史台规矩严明,全不像户部那样自由。王声远本身在有些事上就显得不正经,没事还欺负李侍郎,多个顾琰从不照常理做事,户部中自己人闹翻天都有可能。而御史大夫及御史中丞,正面永远只有一个词——“公事公办”
,那看人的眼神从来都是冷冰冰不带感情。
官署中讲求辈分与资历。
方拭非初来乍到,众人也不指望她能顶上大用,就从杂物琐事开始入门。
她于御史台了解不深,也未曾有过断案的经验,对大秦律例有些泛解,但绝对算不上精通,在适应磨合之前,难免会出些错误。
只要她出错了,同僚与下官也不苛责,只是默默看着她叹气。走一步回头,回头一次叹声。
方拭非头都要被吹大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方拭非每天都要默念两句,以安自己受伤的心灵。
于是先从学习熟识各种律例开始。方拭非自觉抱书死磕。
人笨可以但绝不能不读书。人读书少也可以但绝对不能叫别人看不起。
然而大秦律法堪称混乱,有律、令、程、式,都是要学一学。短时间内单靠看书记忆,相似之处容易混杂不说,还有许多条例,因为写得不明不详,将她学得一头雾水。
杜陵曾带她梳理过,但并未详述。部分案情复杂者,如何把控全靠御史经验。其中还有很多可以运转的余地,就看官员如何合理发挥。方拭非边看边咋舌,边咋舌边瞎想。
无人为她指导,近月余过去,进展实在称不上顺利。
台院众人反而先习惯了。
有她没她,照旧做事。
好在她的上官御史中丞尚未忘记她,总是来给她亲自布置一下任务,叫她整理好,跟着众人观摩,再逐渐上手。
只是这个“逐渐”
始终提不上日程,她只能一直帮下官做些无足轻重的公务。
林行远看她一副纠结至死的表情,眉毛从回来起就没舒展过,更是难得的一声不吭,忍不住说道:“你这表情能不能不要总是挤成一团?你眯着眼睛看再多次也是一样,你看不懂的。”
“我的确看不懂。他们却要我抄录整理出线索,再拿给他们。还不如背我的商君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