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瑄在狭小的茅草屋中,躺在如石头一样坚硬的床上;盖着芦苇填充,少有温度的被子;闻着霉的味道。
辗转难眠!
倒不是富贵了,吃不了这些苦。李瑄在行军的时候,多次在冰冷的夜晚,枕着士兵的身体露天睡眠。
只是想到在这宣泽乡中,无数百姓和他现在一样。
凛冬将至。
在这淮水一带,又不是不会下雪。
假若一场暴雪到来,谁能为他们盖上棉被呢?
雪花与棉花,又是多么的相像?
唯有火焰能取暖吧!
若粮食不够,又该怎么样?
国家每年那么多粮食,地方年年贡献赋税,无不言丰收。
到头来竟还有百姓因饥饿而死。
自登基以来,第一个五年计划表面完成。
李瑄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也曾自得地说:自黄帝以来,舍我其谁?
当体会到现实的民间疾苦,所有的成就感一扫而空。
任重而道远啊!
这还是大运河枢纽的淮南之地。
如果是钱塘省、福建省、南海省的、岭南省的那些近乎“与世隔绝”
的山区,又该如何呢?
“我这一生,还得多到地方看看……”
李瑄在将近黎明的时候,感叹一声,然后起来到茅屋外。
天还是半黑状态,牛石却已经起床。
他见到李瑄也“起床”
,惊讶道:“郎君起得很早啊!”
牛石非常奇怪,李瑄这个商人好有排场,即便是睡觉,也始终有两个黑衣人轮换守在门前,一动不动。
不过李瑄又给钱,又给他酒喝,还让他吃肉,谈吐又温文尔雅,让牛石的感官非常好。
“牛先生起这么早何故?”
李瑄默认自己晚上,转而反问道。
“郎君不必称我为先生,不敢当,谢家要在大湖旁建筑一个宅子,今日是开工的日子,我们是佃农,每户必须出一男丁,否则就没地种。大湖离这有一段距离,到那里就天亮了。”
牛石无奈地说道。
昨日酒醉,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一贱民,哪能一醉呢?
梦醒以后,该干嘛干嘛!
牛石今日其实挺高兴的,李瑄等人夜宿他们民宅里,给的钱若买成粮食,够他们一年了。
今年的冬天有着落了。
“以后不用去了……”
李瑄看到牛石的举止,想起《鸿雁》。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
之子于征,劬劳于野。
爰及矜人,哀此鳏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