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梦境中阻拦薛慈进来,甚至对他施加暴力的那些人的面孔,薛正景都记得很清晰。
于是他一下午都用来处理人事调动。
对事诚恳,劳苦功高,本人也没太大黑点的,就干脆升职放调到其他分公司当领导,眼不见心不烦。
那些本身有点立不住的,此时以往徇私、收礼的那些过往黑历史都被翻出来,薛正景亲自来兴师问罪。
这群人也不知薛正景怎么突然开始查这些小事,冷汗直流,急头白脸的辩解或是认错。赔偿倒是平平,不过交还不正当所得,处几个月罚金。但惩罚却不止是此,职位被下调,而且肉眼可见不会再受最大上司的宠信,从此前途无光才是最大的打击。
至于那些身上背着重账,在公司财政上做过手脚,或是收过其他企业好处出卖些信息的,薛正景也不养着这群钉子了,直接拔了个干净。甚至手上亏心事最多的几位,或许还将面临着牢狱之灾。
这样大的变动,可比薛总想要翻修办公室之类的消息来的重大多了。
公司上下纷纷心惊胆颤地担着,觉得薛氏是要变天了,薛总才会这样雷厉风行地调动职位,甚至处理了几个身边用惯的老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总不至于是薛氏要易主,从此由大少爷接管……
只薛正景将碍眼的人都处理干净后,才觉神清气爽。
当然也没有那么爽。
他现在的一腔心思都寄托在离家出走的小儿子身上,坐立难安,半点按捺不下去。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对于幼子叛逆的气恼,这时候却全都换成了被火烧灼般的悔意不及,只回想起梦境中的场面,都觉得心绪难平。
薛正景想见到薛慈,确认他的小儿子平安无恙。偏偏现在的薛慈在实验室中,哪怕他是他父亲,也是不能随便见的。
——薛正景说着不管薛慈。但小少爷离家后的大动向,薛正景倒盯得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现在薛慈进了实验室搞研究。
只是他虽然关注,却不是监视,不知道小儿子这会都跑到外面散心,只在想要用一个怎样合理的、不失格调的方法……进入薛慈在的实验室。
·
薛慈休假结束后,便继续回到实验室,解决最后一步的关键结点。
实验室的项目领导——大多数都兼任国芯院内研究人员——虽然怪心疼这小孩,看着薛慈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实验当中,辛劳疲累至极,也有些担忧不忍。毕竟这也是他们国芯院未来的同事,华院士钦点的肱骨,哪能消耗在这里,他们恨不得给薛慈放一年假让他好好调养休息。但是等薛慈回来继续实验后,也不得不承认……真香啊!
薛慈这个人才真的是太好用了。
由他接手,继续主导新核心技术的研究改进后,像是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所有数据核查都不会出错。薛慈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完成了所有关键环节疏导,还能再抽出时间复查两遍,和他配合的芯片专家都觉得轻松得有点不可思议。
好像之前的难题一下悄然消融,他们甚至觉得没碰到什么问题。
改造进程又重新飞快运转起来。不夸张地讲,薛慈离开那些天他们自主完成的工作量,还没薛慈回来后一天整理得多。这让实验室中的很多专家都颇为羞愧,甚至产生了之前自己是不是在摸鱼划水的自我怀疑……
不过对薛慈而言,他反而觉得先前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现在工业芯片、航天芯片之类的重要关键芯片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只差实验环节后的量产。
薛慈确定过世界的本质并非虚拟后,对这些改造更添加了一些认真苛刻的细致,排查出了许多细节上的不合适。只是没再像先前那般,以消耗尽自己为目的,日以继夜的拼命研究,而是很乖地按照实验室中给予安排的作息,每天睡眠充足,休息时间也都拿来养神或看书。
他想过和其他人坦诚交代他所经历的事,但世界法则不允许薛慈直接透露相关讯息,于是有关相处模式调整的计划被无限制地搁置。何况哪怕对于薛慈本身而言……他也并不好就这样直接的、理智的,将所有人简单和逆向世界做出一个分割。
这成了需要他用时间、精力,漫长消解的心结。
作息上而言,处于实验室中的薛慈是极其规律的,只是相较以往,薛慈或许还增添了“睡前和男友打电话”
这么一条。
他和谢问寒通话时间通常很长,只是不像热恋期的恋人那样,说的不是黏黏糊糊的情话,交流的内容学术单纯得像是两个拥有共同研究课题的合作伙伴。只有偶尔露出的懒洋洋的笑音泄露出一点缱绻暧昧的氛围。
最黏糊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薛慈进行睡前阅读,没什么话可讲;而谢问寒也要处理白家的一些事情,不方便开口时。两人依旧会连接着电话,一直到入睡为止,浪费话费浪费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谢问寒也会罕见拥有了人类的暧昧细胞,如常地解释。
“这样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而薛慈虽然觉得谢问寒的话很不合理,但是也欣然接受地纵容着自己的男朋友。
这种规律的作息一直延续到某天,实验室的安排行程中第一次有了除去研究外的项目。
“为荣誉企业董事介绍芯片的构成运用?”
薛慈身上还穿着实验用的白袍,手套也只摘下来了一只,显然是刚从实验当中抽出身来。他微微垂首,睫羽低敛着,手上捏着刚下发来的通知文件纸张,念出上面给予的安排。
薛慈的语气中,略含带着一丝疑惑。
而不止是他疑惑,其他人也很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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