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穗道:“我要随郎主出门几日,这几天修竹园就交给你了。我们不在,你要好好看好这个家。实在有不懂的,或是难下定夺的事儿,可去找老太太请教,万不能自己擅自做主。”
九儿也很稳重,是能办实事儿和值得托付的一个人。秋穗所言,她都一一牢记在了心中,不敢漏记一个字。
其实本来御前呈禀案情这样的事,傅灼大可自己一个人打马去的,速去速回,办事效率自然也更高些。但傅灼也有其私心在,他想让余丰年在御前露个脸,也想让秋穗跟着去见见世面……何况,他心里深知此案牵连甚广,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事,既去了,怕是得在别苑耽搁几日。
既要在那边住几日,带上秋穗,自然就更方便些。
这几日因圣上不在京中,故而都没上早朝。傅灼晨起去了趟衙门后,回来便吩咐了秋穗这件事。等秋穗收拾妥当,二人则又去了闲安堂老太太那里道别。
老太太听说要出门几天,多少有些不放心,便交代道:“路上多带几个人,万要小心些,莫叫为娘担心。”
傅灼自然应是。
老太太又看向秋穗,见二人如今越发的好了,老太太自然心悦。而对秋穗,她自也是有几句话要交代的。
“外面不比家里,家里什么都有,一应都妥帖,无需你操太多的心。但外面不一样,外面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得咱们自己想法子,郎君又要忙公务,可能一时顾不上这些,这时候就得你机灵一些了。万要照顾好了五郎,你自己也要妥善照顾好自己。”
秋穗深深福了个礼,郑重应是。
道了别后,傅灼就带着秋穗离开了。巳初时分出发,差不多傍晚才到别苑行宫。
秋穗为侍奉主家方便,这会儿已经换了身男儿装。默默跟在主家身后一路往行宫内苑去,从没见过这等大世面的秋穗,这会儿屏住呼吸,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自然是不能叫她这样的人得见天颜的,就连余丰年,这个傅灼如今身边的得力之人,也得同样候在殿外。得有圣上口谕召见了,他才能踏足殿内去回话。
但却不等圣上召见余丰年面圣,里面傅灼反倒也出来了。
傅灼面色不悦,沉着脸走了出来。余丰年见状,忙上前一步去问:“圣上怎么说?”
傅灼摇了摇头,只说:“先回去。”
别苑行宫内,自然给傅灼安排了住处。余丰年同秋穗都是傅灼带来的,自然同傅灼同屋而住。
回了别苑内暂作歇脚的地方,傅灼和余丰年一处去商量要事,秋穗则主动收拾起屋舍来。隐约间,秋穗似是听到了“科举舞弊案”
几个字。
傅灼一夜未阖眼,只点灯枯坐。盘腿歪坐在矮案边的蒲团上,手搭着案几,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书案,傅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旁余丰年同秋穗相互望一眼,皆沉默着不说话。
突然的,傅灼似是回过神来,严肃对他们兄妹二人道:“等这次回京,你兄妹二人便一道回叶台吧。”
略有一顿后,傅灼突然又改了口说,“也不必等到回京了,就明日。明日一早,我让马车送你们回去。”
又看向秋穗,“放心,你的身契我会去向老太太要来,还你自由之身。”
“郎主!”
秋穗这会儿倒是不肯了。
不是她突然改了主意,不愿再赎身。而是眼下郎主明显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是为了让她和兄长避祸,才突然安排他们的去处的。
可既然他已深入险境,她又怎能心安理得离开呢?
就算走,也得是等一同回了京城,等亲眼瞧见了他是安然无恙的,她才能走得安心。
秋穗斩钉截铁道:“奴婢现在不走。”
余丰年更是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他肃着脸认真朝傅灼抱手,语气也坚定:“属下是万万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的,这桩案子从头至尾都是属下跟着大人一起查的,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属下又岂能丢下大人一人来面对强权?属下虽一介草民,但‘大义’二字却还懂得。”
说罢余丰年在傅灼跟前单膝跪地,请命道:“明日若再面圣,属下同大人一同前去。”
余家兄妹的品性傅灼心中早已有数,所以他们二人如今有这样的反应,傅灼也并不奇怪。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显然牵扯到了朝堂上的诸位官员,已演变成政治斗争,实在没必要将这对兄妹牵扯到其中来。
他好歹出自忠肃侯府,又是当朝贵妃亲兄弟,便是有人忌惮他一查到底,也对他不敢如何。但余家兄妹却不一样,他们没有权势的荫蔽,很可能会沦为那些狗急跳墙之人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
来之前他也没想到圣上对此事的态度会如此暧昧,甚至有不愿深查之意。今日之所以先遣他回来,想也是他需要先细细思考一番吧。
圣上态度已明确,便是明日再召见他,准他继续往下去查,想也不过是只准他查到一定程度而已。一旦涉及到那个,如今大权在握的殿前司裴都指挥使时,想还是会息事宁人,以继续保裴家富贵。
到底还是他小瞧了圣上对裴家一族人的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