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了树梢上栖息的野鸟,它们扑扇着翅膀纷纷飞离去新的休憩之所。拨开泥泞的路边碍事的灌木丛,工藤新一半跪在地,脚底稳稳踩在地面,探出大半个身子伸手拉住堪堪冒出个脑袋的救援人员的手掌。
这只手掌的触感让他异常熟悉,指间有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他拉着人慢慢后撤,救援人员借了把力动作利落地翻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
“没什么,是我们给叔叔你们添……”
道谢的话在看清救援人员面容的一刻戛然而止,工藤新一看着站在身前一身西装的儒雅的男人,他抿了抿唇低声说:“爸爸。”
在他身后的是警视厅搜查二课以目暮警部为首的警员和景区的工作人员。
工藤优作望着已经变了样貌的儿子,不知怎的生出中久别重逢的欣喜。他蹲下身子和小学生的儿子平视,沉默着将他拥入怀中,嗓音微哑:
“辛苦了,新一。欢迎回家。”
他松开时这样说道。
工藤新一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少有的红了脸,颇有些不知所措。从他小学一年级开始,和父母便没有这般亲昵过。
倒不是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不肯,反而他们是更乐意与自己亲亲贴贴抱抱的那一方,有希子尤爱将他抱在怀里走来走去,甚至没少抱怨他的成熟让她平白少了很多乐趣。
然而关键原因还是彼时年方七岁的工藤新一,已自觉将自己划进了大人的范畴,直言撒娇求抱是小孩子的权利。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躲在家里各个角落看藏起来的福尔摩斯,或者去警察学院找新认识的哥哥们玩。
“爸爸,我没事。”
他踮起脚尖轻轻握住工藤优作垂下的手,就和父亲小时候每一次牵起自己的手一样。
“柯南君,明天方便的话来警视厅做下笔录。”
目暮警官领着脸颊红扑扑的三个孩子走了过来,紧攥成拳的右手舒展在他眼前,“另外,柯南君需要把手枪交出来。”
“啊十分抱歉,我忘记了。”
工藤新一仰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腰处收缴来的武器已是完璧归赵。看着目暮十三严肃的面容,他干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工藤优作身后,垂下脑袋再次双手合十真心实意的道歉。
目暮十三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江户川柯南的的确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想到方才那几个小鬼一脸崇拜的说着某些帅气举动,江户川柯南的身影诡异的和记忆中的某人对上了号,可是那个人如今……
他隐晦地望了工藤优作一眼,再度叹了口气。
宝石抢匪已被押解回警视厅,三个孩子也安排警员一一送回家中,等回过神时已只剩下他们四人。
回东京的路程中,一路无言。
驾驶警车的是位美女警官,目暮十三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友,犹豫许久终是选择开口打破车内的安静。
“优作君,新一、他有和你们联络吗?”
工藤优作瞄了身侧瞬间僵住的身影一眼,摇摇头:“没有。”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话中已自然而然带了分悲悯,“洗手间内残留血迹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是新一的。。。。。。”
余下的话已不必多说,现场残留的血迹虽然少,但警方却发现了大量火药残留,依照列车爆炸后的残骸进行推断,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未经过训练的高中生很难自保。此外,经过调查警方发现列车上的紧急报警器在爆炸前三十秒曾急促响过,后来根据车内安装的电子系统顺藤摸瓜发现警报来源就是那个洗手间。
目暮十三无法想象在短短的三十秒前后那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经历了什么,在爆炸发生时又该是怎样的绝望。至今虽然未发现尸体或人体组织,但调查的警员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个一致的猜想:工藤新一因为爆炸的缘故,已经尸骨无存了。
“目暮警官,我相信新一,他会平安的。”
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工藤优作平静地开口。
年长的警部转过半个身子,惊讶地看着老友,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丧子的悲伤,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是种对全局掌握的自信。
他稍稍一怔,而后重重点头,心中又燃起了些许希望,发自内心的祈祷着那位多次给他们警方提供帮助的少年可以平安无事。
时针慢慢悠悠晃过一周,警车在工藤宅门前停下,工藤优作带着江户川柯南下了车,同警官们道别后径直走向隔壁阿笠博士的宅邸。
此时此刻尽管已经是东京的凌晨时分,可眼前的屋子依旧灯火通明,似是在什么人回来。工藤新一难得踯躅住脚步,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无论如何也不敢推门进去。
“新一,记得爸爸说过的话吗?”
什么?他茫然地抬起眼,工藤优作和他说过不少话,骤然一提确实有些想不起来。
工藤优作温和笑着,重复说:“新一,欢迎回家。”
他一愣旋即莞尔,双手轻轻推开了玄关的大门,门扉上的铃铛随着滑轴的移动轻轻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急促的步伐从屋内响起且不断向外扩散,他蹬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往屋内走。
倏地,他顿住脚步,歪了歪头看着风尘仆仆跑过来的身影,曾经荧幕上的女明星眼眶微红,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露出的疲惫。
工藤新一抿抿唇,红着脸几步小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我回来了,妈妈。”
“欢迎回家,新一。”
女明星紧紧抱住险些失去的孩子低声呜咽,工藤优作从身后把母子二人齐齐拥住,哑着嗓音再次重复:
“欢迎回家,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