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妃与皇后等人,一直都在穆太后的身边服侍着。随了她病势的加重,这段时间,叶王妃甚至已经搬到了长net,衣不解带地服侍着这个把她自小养大的姨母。
穆太后卧病,张家父子自然频繁出入长net。善水有一次,曾亲耳在外头听到张青对前来探病的皇帝说,他父子技穷,太后如今也就只能将养,能到几时是几时,想要痊愈,怕是难了。
善水跟着叶王妃,每一天几乎都是在死一样的沉寂和浓重得几乎叫人作呕的药味中度过的。这里的氛围和那个先前让她无意窥探到的秘密,还有现在几乎每隔几天就能碰到一次的霍世瑜以及他脸上的那种淡漠的神qíng,都让她觉得身心俱疲,有时候甚至恨不得自己也病下去,这样就可以有借口不用再来这里了。叶王妃也迅地憔悴了下去,但她看起来jīng神却很好,仿佛永远不知道疲累,只是细心、毫无怨言地侍奉着病榻上的那个老妪。
这样难熬的日子里,唯一让善水觉得安慰的,就是北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大元军队连续攻占了哒坦的数个战略要地。哒坦皇帝此次决定兴兵,也是始于承宗的游说。战事历了半年多,并没捞到预先设想的半点便宜,反而被对手连续攻陷己方的战略要地,终于顶不住朝内要求停战的呼声,不顾承宗的反对,令他撤兵,等待议和。
而在洛京这边,除了北方,西北的西羌也需要重兵防驻,漫长的战线所导致的兵员与辎重粮饷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停战,对于洛京来说,也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如果顺利,到了下个月,下月的某一天,她应该就能等到霍世钧返京了。
善水开始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他,长net里的那种药味,闻起来仿佛也没那么难受了。
七月底的这个傍晚,结束了这一天的侍奉,叶王妃留在了长net中,善水出了颐宁宫,沿着宫道向平日出入的皇宫南门行去,独自回去王府。
正是夏暮,皇宫里花木蓊郁,空气里浮动着浓郁暖燥的芬芳。快到南门的时候,善水回头,一眼便看见铺满霞光的天空下那座巍峨的太极殿殿顶。上头的琉璃瓦反she了大片的落日金色余晖,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是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1dquo;世子妃,就要落宫门了。”
随行的太监见她停住脚步,善意地提醒。
善水笑了下,继续朝前而去。
宫门在身后徐徐关上,将最后一道残阳也封在了身后。
王府的马车就停在走道尽头拐角处的那片空地上。往常,白筠都会在这里等她。现在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行在高耸宫墙外这道狭仄yīn暗的走道上,虽然是盛夏,因为常年照she不到阳光的缘故,善水仿佛也感觉到了一丝yīn冷。
她不喜欢这段路,每次都是匆匆而过,现在一个人,更是加快脚步。走完了这段路,她拐了过去,整个人忽然僵住了。
满墙的夕阳斜照里,有个男人正倚靠着墙根,随意而立。他看起来仿佛已经等了许久,又像是刚刚过来没片刻。靴履与袍角,满是风尘,额角际处,甚至还些微地沾了桑榆官道上因了车马飞扬着的huang尘。
他一直盯着善水来的方向,一眼看到了她,眼睛一亮,立刻朝她大步而来,夕阳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1dquo;少衡!”
善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到了心口之处,失声叫了出来,猛地朝他飞奔而去,却忘了脚下裙角的羁绊,整个人踉跄而来下,眼见就要跌倒在地时,那男人已经飞奔而至,一把将她接在了如铁的臂弯之中。
&1dquo;柔儿,我很想你。所以一回来,就在这里等你。”
他扶正了她,伸出一只手,摸了下她的脸,低头朝她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breathesky2oo7、梵高的耳朵、嗯呐、深红浅红、minibaby投雷。
谢谢过堂扔了一颗手榴弹。
☆、第六十二章
已经连续数月,如同死潭般沉寂的皇宫里,这一天,终于因了战事的平定与大军的归来,再次恢复了生气。皇城里的百姓们侧耳倾听着四方钟鼓楼里随风传送出的几乎遍及这城郭每一个角落的磐钟之声,议论着昨日大军入城时他们看到的士兵们的鲜明铠甲与刀戟相互辉映的恢弘场面。那场刚刚结束的生在万里之外的战争,离他们其实很遥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兴高采烈地感受着胜利带给他们每一个人的与有荣焉。而皇宫上空,长久以来因了穆太后的病势而散着的那种仿佛行将就木般的腐朽气息也被驱逐一空了——太极殿里,皇帝以上宴大飨群臣,在一片歌颂太平声中,金銮殿里的天子与臣子,看得见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是那样的容光焕。甚至就连钟家一党,听到皇帝对于霍世钧的封赏,也是集体失声,没有人表哪怕是半个字的质疑。
霍世钧被封一品骠骑大将军。这是个虚职,但经此一战,谁都明白,从今往后,他成皇帝之下的位军政脑,不过是迟早的事了。
除去大将军衔,他也被册袭为永定王。
这个年轻而显赫的男人,在这一刻,定格成这个帝国长空中自开国以来最耀眼的一颗明星。他的辉灿光芒,再也无人能及。
世子的称呼成为过去,于是相应的,作为他的妻,享着同荣的善水也在这日奉召入宫,受了永定王妃的冠冕与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