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又要如何应对直哉才好呢?
正如阿玲所说的,是夜,睡在我身边的小少爷就不安分地来回翻起了身子,在我身边制造出一阵嘈杂的响声。
凑巧我在陌生的新环境内根本无法入睡,便先阿玲一步将他捞进怀里,朝睡眼惺忪的阿玲伸手示意:“让我来吧。”
“阿玲白天教了我这么多东西一定很辛苦吧?而且我也想和直哉再亲近一些。”
被选为贴身侍女的阿玲在我来之前特地学了些手语,白日里教授技巧时又常看到我做这动作同她讨要尝试机会,自然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她白日里带我熟悉环境,忙前忙后走了许久,本来就尽力不济,推辞一番无果后,带着感激表情的她很快就重新睡死过去。
博得了阿玲好感后,我抱着直哉挪到窗边的位置。
这个小东西瘪着嘴巴,不住地扒拉自己衣领,看起来热得不行。
生长热,幼童体表温度因代谢升高的生理现象。
这种发热同样常见于咒术师后代,它打开咒力的开关,将零化为一,但也来势凶险。
年幼的孩子缺乏经验,无法控制力量形成循环。混乱的咒力裹挟着生命力从体表蒸腾而出,引起致命的高热和衰竭。
因此夭折的孩子不在少数,这也是咒术界人丁稀少的原因之一。不过随时代发展、这种症状早就得到控制,护符便是为此而生的。
被选为继承人的直哉天赋异凛,出生就携带了可观的咒力,又继承了家族标致,一双翡翠似的绿眸,被家族的长老们当成如今最有可能觉醒影法术的孩子培养。
他脖颈上朱红色护符等级高得惊人。内置阵法的它像一枚饱满的生命之果,又像一颗跳动的心,不断地散发温润的力量。
可惜护符仅能安抚咒力,发育带来的不适只能靠自己熬。
因为资质平平的我童年过得并不愉快。
但出生就觉醒咒力的天才也有烦恼么?
真倒霉……
阿玲怕他夜里着凉,特地里三层外三层把他裹成了蚕茧。
看着躁动不安的直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窗户稍微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耐着性子帮他松了松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
所谓的安眠曲只是辅助,只要抱住他多安抚一会儿,也能将这位小少爷哄睡。
不管在哪里,悬挂在夜幕中月亮都是一样皎洁明亮,夜风送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可怀里的直哉抱起来也很暖和。
他是个柔软的、温热的小东西。
明明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不知不觉我却又在唱歌了。
没有声音的歌曲,在孩子看来是项有趣的新游戏,他伸出手勾住我垂在胸前的头发,另一只手则努力向上伸展,想要触碰我张合的嘴唇。
当我们视线相对的时候,他就咧开嘴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这轻微的拉扯感瞬间将我的恍惚转为了厌烦,条件反射下我险些将这个不合心意的洋娃娃扔在地上。
我抿紧了嘴唇,一只手将直哉的小手捏住,另一只手则将他榄着往胸前贴了贴,确保再也看不见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不许主动碰我。
不许一直盯着我看。
哄直哉睡着后我仍旧毫无睡意,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躺回他的身边。于是我悄悄拉开了房间的纸门,轻手轻脚地走向漆黑一片的庭院。
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养了三年狗,它活着的时候,我每晚到点都会醒来,会溜出去偷偷地摸摸它。
它死了,已经没有东西等着我了,可我还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像个鬼魂一样漫无目的地在院内打转,等到了时间、消耗了足够多的体力,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在觉醒了天元的结界术后,只要我有心常人就难以察觉我的存在,如果真叫人撞见了,我也可以哄半夜直哉入睡后,稍微出来吹吹风为借口糊弄过去。
以泛着昏黄光芒的纸灯笼作为路标,我踏上凹凸不平的石子小路,又穿过繁花沉沉的紫藤长廊,然后在一间造型古朴的老屋前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