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承运揉了揉小笔的头,并轻轻按下去让他继续吃饭,同时吩咐丫鬟:「给小姐再夹一个鸡腿。」
本来委屈嘟着嘴的小枫立时眼睛亮起来,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也不等丫鬟给她撕下鸡丝,一把抢过来啃咬,好好吃哦!
郭氏恼恨,又不好发作,忍耐道:「夫君,枫儿是女儿家,怎可这般没规矩呢?」
时承运看着大啃鸡腿的女儿,心下却生了些愧意,自从失了小笔,便是对儿女也没什么温情。
他接着替小笔夹菜,一边淡淡道:「我时家的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唇边竟带了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郭氏微张着嘴,那是什么?
虽只一瞬,可分明是丈夫的笑容,他竟然笑了,他会笑的!
她生生地打了个冷颤,拿着筷子的手也微微发抖──这一切都是因了那个轻佻浅薄的男人?夫君怎会如此……她呆怔着,垂下眼帘,心中酸涩外更多是惶惑恐惧不安,她认为中的一切似乎突然间颠覆。
「夫君──」她的声音也发颤,但是她一定要说,「夫君──」
时承运眼都未抬,还是专心地给小笔布菜,只打断郭氏,吩咐下人:「带小姐和少爷回房吧。」
小枫的鸡腿还剩下一半没啃呢,颇是不舍,不过她老爹适时加了句:「准备些菜式给他们做宵夜。」她立刻开心起来,喜孜孜道谢,「谢谢爹。」说完,拉着老实的弟弟回房。
郭氏脸色难看,待儿女离开,才深吸口气道:「夫君与奉笔自小的情分,便给他个名分吧。」
小笔正嚼着块牛筋儿,闻声停下来。
名分?
他才不稀罕,谁要跟女人抢男人,小叶子本来就是他的,谁能抢得走!可如今,小叶子呢,他的小叶子呢……世上没了他的时叶,世上只有这个大官儿,而大官是她男人,还和她生了娃娃……
名分?他也听过有人纳了男妾,自己也做那男妾?他要让自己做男妾?
他想骂人,可骂谁,那夫人是大家闺秀,人家从没骂你一个脏字,和你一桌子吃饭也没发作,够不错的了。骂大官?还是骂自己……
顿时,嘴里的牛筋儿味如嚼蜡,他拼命忍着才能不扭头看身旁的男人,正这么胡思乱想,温暖的大手盖上头顶。他别过头要避过,却被揽住肩膀。
「快吃,待会儿再喝碗鸡汤。」男人的声音传来。
小笔听着这温糯的声音,竟有隔世的感觉,以往,以往小叶子就是这个口气。其实他大多时候都听小叶子的,小叶子对他最好,小叶子聪明,他下意识地又继续嚼牛筋儿,一下,又一下。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字音清晰却轻淡──
「他是时叶的结发人。名分,那是给妳的。」
时叶,结发人!郭氏隐约知道,夫君入京前有个旧名是时叶,可结发?男子,结发?那自己呢?郭孝梅呢?时承运的发妻算什么?
「我不允许世上再有一人伤了他,你要记得,孝梅。」
郭氏浑身一颤,这是她称作夫君的男人第一次叫她闺名,却在这种情形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在她的认知中,从未想过有这种情况出现。
小笔还在嚼牛筋,其实已经嚼烂了,但是却忘了吞咽。
结发人……他鼻子有点酸,时叶的结发人。他用力嗅嗅鼻子,再狠狠往嘴里塞了块更硬的牛筋,嘴包得更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