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重点观察了一周,作出了顾知意正在逐渐恢复的判断。
经过准确的评估,她已经不需要再依靠流食管道进食,也就拆除了那条管子。
她的身体状况正在一点点变好。
只有一点——
她的记忆接近空白的状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记忆力也很差。
就连她的名字,她都是在6恒言反复三四天帮她记忆的努力下才勉强记得了。
而一直陪伴她的6恒言,她完全记不住他是谁。现在她每天睡醒第一次见到他都还会茫然地看着那张几乎和她一样苍白的脸,认真地询问他是谁。
他找来了脑神经科的医生,在她能够下床进出活动并且可以接受较长时间的检查和问诊时,带着她去做了详细的脑部检测。
诊断结果其实很简单,海马体受损。
她在重机比赛的时候从机车上摔下来,头部受过伤,当时只认为是轻微的脑震荡没有诊断出脑内有受损神经的可能性,于是她没有接受针对性的治疗,所以一直没有很好地恢复过来。
在撒旦峡谷地下赛车的时候,她又出了意外,当下没什么异常,但脑内受损的部分进一步恶化了。
直到她被愤怒的施暴者用酒瓶和钝器击中头部后,她的症状才终于一下子爆。
顾知意大脑里储存记忆的海马体严重受损导致她失去了长时记忆的能力,需要机械反复重复同样的对话才能勉强记住o。1%的信息,其余的记忆总是维持不了十几个小时的样子,她忽然就记不得了。
这些事实虽然给6恒言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最让他备受打击是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牢牢记得“向以慎”
这个名字。
她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除了“我是谁”
之外,就是“你是向以慎吗”
。
其实她只是隐约知道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但并不记得这个名字对应着谁,他的身份是什么,相貌是怎么样的,与她有什么关联。
她只是近乎执拗地记得这个名字,然后其余的部分却又是一片空白的。
顾知意在失去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比如写字的能力。
汉字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可以辨认出来,但是自己提笔写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医生说这算是她脑部受损的另一个症状吧,有一点书写障碍,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进行创作了。
她小说家的身份也这样被迫尘封了,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捡起来。
顾知意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对于自己失去的一切是浑然不知的。
可是6恒言什么都知道。
看着曾经有美好前途,用笔书写自己梦想的心上人,活生生葬送了健康和承载着她梦想的工作,他就像被强硬地剥走了一半灵魂似的,心里的伤口血淋淋地疼。
比起她忘记自己的难过,他更多的痛苦来源于对她的内疚、心疼和惋惜。
她不清楚自己的过往,所以不了解她的现在,那些原本应该流露出来的痛苦和悲伤,她自己没办法展现,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6恒言就像是替她难过一样,总是在她睡着后,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哭得泣不成声。
6母偶尔来探视,隔着房门看到玻璃窗后失声痛哭的儿子,才惊觉自己的独子有多爱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他除了出生时候的啼哭和控制不住婴儿时期哭闹的本能外,从记事认字起,他就不再哭过。
连做母亲的都认为,自己的儿子与常人不同,哪怕再难再苦,也是无血无泪的。
从前在顾知意面前掉过的眼泪也只是像毛毛雨那样,落了一点又连忙收住。
他可能天生比别人少了些泪腺,和眼泪近乎绝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