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拔腿跑进屋,拿出药箱来,取出装着止血药粉的小瓷瓶,哆嗦着手给严鹤仪上药。
严鹤仪被药粉刺得皱了皱眉头,轻声打道:“做什么抖?我没事的。”
元溪难得地没有开玩笑,一脸认真地道:“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我有点害怕。”
严鹤仪抬起手来,轻轻刮了刮元溪的鼻子,浅笑道:“这么大人了还怕血,没事的,这不是止住了么?别怕。”
元溪拿出雪白的纱布,在严鹤仪手上缠了几圈,又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突然福至心灵,歪了歪头,又嘴贱道:“小娘子的蝴蝶结可真好看。”
严鹤仪嗤笑一声,抬手又要去打他,这次元溪没有躲,乖乖地探出肩去,受了他这一下。
月亮升起来了,两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元溪不时地抬起头来,偷偷看一眼严鹤仪,月光照在严鹤仪的脸上,显得他愈清冷出尘。
他又痴痴地想道:哥哥可真好看。
夜静谧无比,把裁纸和翻页的声音衬得格外清晰。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对上彼此的眼神,然后同时淡淡一笑,就像千百年前,他们也曾在这样的月色下相伴过一般。
严鹤仪心里乱糟糟的,看着面前晃来晃去、没个安静的元溪,没头没脑地想着:自己若能有个这样可爱的小夫郎,倒也应该是挺不错的。
第17章嫩柳叶拌豆腐
寒食过后,便是清明,早上朦朦胧胧地洒了几滴雨,等到严鹤仪起床时,雨已经停了。
他把昨日做的艾草青团、寒食粥和寒食蛋摆上桌,便去叫醒了元溪。
元溪穿好衣服出来,正好见到严鹤仪把两株柳枝往门上插。
见严鹤仪右手还缠着纱布,元溪赶紧过去帮忙,严鹤仪伸手把柳枝别在门框上,笑吟吟地道:“你不用动手,我来就好了,饭在桌上,你饿了可以先去吃。”
元溪摇了摇头:“我要等哥哥。”
他跟在严鹤仪后面,看着他把家里的门框都插上了柳枝,突然傻笑着问:“哥哥,柳叶能吃么?”
元溪大概是随着严鹤仪吃了太多草木花果,现在见着根野草都觉得像吃食。
严鹤仪听了这话,竟也真的点了点头:“能吃,柳叶可泡茶,也可入馔,用嫩柳叶拌豆腐,最为鲜美。”
元溪雀跃道:“那我现在去摘!”
说完,他就拎起竹篮往外跑,严鹤仪在后面高声嘱咐道:“记得摘最嫩的柳芽——”
“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元溪便抱着半篮子柳芽回来了。
他依着严鹤仪的指导,把柳芽择干净反复清洗几遍,并用盐水泡上。
一刻之后,将泡好的柳芽在滚水里抄一遍,捞出浸在凉水里,多漂洗几遍,以去除其中的苦味。
严鹤仪的手不好沾水,便一直是元溪在做,前面倒还很顺利,但到了给豆腐切丁的时候,就又出了幺蛾子。
这豆腐是刚在村里老李家买的,他家是祖传的点豆腐手艺,早餐豆腐出锅,买回来还热乎乎的。
本来方方正正的一块,在案板上切就是了,元溪却说自己见过大厨做菜时,都是把豆腐托在掌心直接切的,便执意要照着做。
一刀下去,刀尖直触掌心,元溪感受到了它的锋利,失声叫了出来。
严鹤仪急忙上前:“划到手了?”
元溪眨了眨眼睛:“没流血,没事。”
在元溪又挥了三刀之后,严鹤仪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手接过元溪手里的菜刀,一手在下面托住元溪的手掌。
他的刀上功夫确实了得,干脆利落又极有分寸。
元溪被他托着的那只手一动也不敢动,最后索性收了力,软软地躺在严鹤仪手心,任由他切着自己掌上的豆腐。
豆腐切好之后,投入锅里焯熟,然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将其与柳芽拌在一起,加上些姜蒜末、油辣子、陈醋、酱油、香油以及一撮盐巴和胡椒粉,一道柳叶拌豆腐便做成了。
严格来讲,这也算严鹤仪和元溪一同做的一道菜,虽清淡简单,却极好吃。
元溪在饭桌上乖乖吃着,提前问道:“哥哥为何不给我讲清明的习俗?”
严鹤仪没讲,是因为清明有一件事,便是扫墓。
元溪才在半月前失了全部亲人,严鹤仪不仅没敢提过一句,就连上山都不带着元溪,省得他见着那刀客韩朋的墓会伤心。
虽然元溪不说,平日里也总是笑嘻嘻的,但严鹤仪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有些苦的。
严鹤仪给元溪剥了颗寒食蛋,缓缓开口道:“清明的习俗就多了,插柳、踏青、荡秋千等等,还有。。。扫墓。”
元溪一口咬了半颗蛋,支支吾吾地道:“村里哪儿有秋千么,我想荡秋千。”
严鹤仪似是松口气似的摇了摇头:“没有,改日我上山伐些木头来,在院子里给你支上一个,好不好?”
元溪咽下口中的鸡蛋,眉眼弯弯地笑着道:“好!哥哥真是什么都会做!”
他扒了几口柳叶豆腐,似是随口问道:“哥哥今日是不是要去扫墓,我要跟着么?”
严鹤仪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他轻声道:“是要去给爹娘扫墓,有些远,你就别去了。”
元溪没有抬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