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淮轻笑一声,揶揄地瞧了眼抱着自己手臂的点玉,那双勾人的凤眸一眨,颇为宽厚地纵容了自己义子的小贪心:“随你,回去自己挑吧。”
“谢谢义父!义父最好了!”
点玉喜笑颜开,又搂着月泉淮的手臂晃了晃。月泉淮被他晃得身子连都摇了两下,又呵笑一声,手指抵着点玉的额头把人缓缓推开。
真是闹腾。
理理衣襟,转转手腕,月泉淮悠哉哉地单手负于身后,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地向大泽之外走去。身后群鸟啾鸣,点玉抬头仰望。
如今他伤势已愈,功力也已大涨,下一步计划去哪儿好呢?掩日的安排还需些时日,腹中的金乌血还没全部消化,若是有人能让他试试功力……
“吵死了!都闭嘴!”
月泉淮正在沉思,冷不丁身后突如其来一声大吼,直把堂堂拥月仙人都吓了一激灵。一口气深深吸入又长长吐出,月泉淮双眉皱紧,凤眸含着冷意转身看去,只见点玉气鼓鼓地盯着天上的鸟儿,而群鸟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原本叽叽喳喳的它们竟全都住了嘴,甚至不少飞鸟纷纷降落,垂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哦?
眼前这画面倒是新鲜有趣,月泉淮一时竟忘了生气,微微睁大了眼睛,凤眸清亮地看着点玉训鸟的场景,只是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有些似曾相识。月泉淮单手抵着下巴回忆片刻后恍然大悟,当初他带点玉离开深山时也见过类似的场景。
只不过他当时一心琢磨着点玉的金乌之火,后来又被日落月升的江湖传言牵扯心神。相比之下,区区控鸟倒是显得不值一提了。
嗯……有意思。
“……啊,义父。”
点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声音有多大,扭头看来的眼里满是慌张和歉意:“义父对不起,它们实在是太吵了,一直在说成都出现了什么糖,被挑拣的糖?还是简单的糖?什么糖啊这么了不起,怎么在成都出现我就要知道吗?”
点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发丝:“我又没有糖,什么……这又变成什么糖什么书简了,什么东西啊这是!”
月泉淮一愣,凤眸里少有的一片茫然,点玉的话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丝熟悉,好像他曾经见过或者在哪儿听过相关的字眼。这种没来由的熟悉感越发强烈,催着他垂下头,指尖轻轻点着眉心,皱眉翻阅着脑中上百年的记忆。
一个名字电光火石地划过脑海。
月泉淮猛然抬起头来。
“唐简?”
“哎?对!是!就是这个名字!”
点玉原本写满苦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义父,您……啊?这是个人?”
“当然是人。”
月泉淮嗤笑一声,不再理会点玉恍然大悟的“是人不是糖啊”
的窃窃私语,仰头望着雷雨大泽黑沉沉的天,脑海一时被回忆攻陷。
那时他第二次战胜今野小次郎。之后宗内例会之时,竟有一带着机关匣的羽箭射入偏厅门楣。那羽箭入木三尺,铮铮有声,其上机关匣更是精妙绝伦,一时月泉宗内几乎无人能破。后来他与那人与海边比试,好一番亲自讨教。那场比试极妙,他虽不曾与人提过,但那人独树一帜的武学造诣,倒还值得被他记住。
后来他为解决自焚一事游历中原,那时才知原来当初那人就是唐门的前门主、中原的前任武林盟主唐简。这身份让他大感意外,更有些惋惜当初只比过一夜。不过江湖阔大,多少人来去匆匆,他虽有些感慨,但也就此搁下了。
不过,唐简如今就在成都?
妙哉!妙哉!他正要找人试试功力,这倒是送上门来的好人选!
月泉淮眼里笑意更甚,他转了转手腕,一双凤眸熠熠发亮。
“点玉。”
“义父。”
点玉急忙应声。
“吩咐下去,三日后出发,前往成都。”
月泉淮嘴角轻扬,转身将双手背到身后,离去的步履轻快又矫健。
“是,义父。”
点玉恭顺地应下。他看了看月泉淮潇洒离去的背影,直起身来挥了挥手,群鸟如蒙大赦地振翅而起,冲向高远的天空。
点玉仰头看着,看着它们依照自己的命令展翅而飞,争先恐后地飞向自由的方向。
又或者,被人掌控的生命,真的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