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忽然这样说,可是埋怨姨母了?”
“笙笙不敢。”
“笙笙啊,你也莫要埋怨姨母,你也知道,姨母子嗣单薄,膝下唯有这一个孽根祸胎,难免娇惯些,见他受了伤,便如刀子割我的心一般!故而一时焦躁,错怪了你。这一番慈母心肠,待你日后有了子嗣,方能明白一二。”
秦悦一边说着,一边用丝帕去拭泪。
楚雁笙附和着劝了几句,心里却鄙夷地想着,若真是慈母心肠,就该好好教导他成才,出了事,也不问个是非原委,如今只是小打小闹,日后若真遂了姨母的心愿,成了国公府世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若非那个梦给她的当头棒喝,她至今也不会看清楚,把这样的表哥当成终身依靠的自己,有多愚蠢。
秦悦放下丝帕,眼中实无一丝泪痕,笑着握着楚雁笙的手道:“笙笙,姨母知道,你是个懂事贤德的好孩子,你表哥平日里是有些不成体统,却也是个听劝的,等你进了门,早早为他开枝散叶,劝他读书上进,咱们二房往后啊,可都指望你了。”
开枝散叶,一个患有弱精之症的人,指望他不如指望自己老蚌生珠。
想到梦中,自己被推入池塘,那窒息般的痛苦,再看此时姨母脸上的一派温和慈祥,楚雁笙只觉得这笑容无比狰狞可怖,就像一个戴着面具的假人。
戴着宝石戒指的手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烫金红册的庚帖。
“今日我见喜鹊登枝,是个好兆头,便寻来大师,将你与我儿的生辰八字算了一算,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便选在那时过了六礼吧。”
楚雁笙还待要说,秦悦早知道她的顾虑,一开口便堵死了她的话头。
“你放心,大师算过了,你热孝已过,已无碍了,少守孝一个月不碍事,下月初八,又是吉星高照,万象祥和之日,也能冲了你孝期带来的晦气,保你一声平安顺遂的。”
都这么说了,楚雁笙只好接过那张合婚庚帖,心里已有了盘算。
到了傍晚,天气凉爽,楚雁笙在听竹苑的后园里散步,秋千架后面,她等来了自己想等的人。
铃香是宁阙的贴身丫鬟,前两年他从外头买回来的,楚雁笙只见过一面,那时她年岁不大,如今倒是出落得风姿窈窕,美艳又不失纯情。
她穿得体面极了,远超丫鬟的规格,一件桃红色的薄袄,在傍晚的夕阳下熠熠生光,一看便知那是织了金线的。
“铃香姑娘。”
她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铃香自是看不上她这个破落户穷亲戚的,态度并不是恭敬,只懒懒道一句:“表小姐好兴致啊,只是天色有些晚了,表小姐还是尽早回了屋子,免得吹了风,受了凉,惹得府上忙三火四的就不好了。”
不理会言辞中的挤兑,楚雁笙含笑道:“多谢铃香姑娘关心,这确实得先回去了,下个月,就是我跟表哥大婚的日子了,这个节骨眼,的确是断断病不得的。”
“大婚?”
铃香脸上闪过错愕。
正是楚雁笙期待的那种错愕。
她在这股错愕上又添了一把火,将合婚庚帖从袖中拿出来给她看,就像闺中密友分享喜事那般。
帖子上洒着金,囍字暗纹为底,散发着淡淡的松墨香气。
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后面写了一连串的吉祥话,铃香识字不多,但看这庚帖一眼,脸色顿时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