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一分别,走得匆忙,险些阴阳两隔,温殊色眼眶一热,撅着嘴角唤道:“祖母。”
温老夫人听到了心头一直牵挂的嗓音,心头一颤,抬起头来。
温殊色已经扑了过来,双膝一跪趴在她膝前,仰头看着她,满目思念,“祖母可算来了,缟仙日日做梦都梦到祖母到了码头,我上船去接呢。”
“怪祖母,想你们一个惊喜,倒没圆了你的梦。”
温老夫人一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咱缟仙越发光鲜了。”
温殊色在温老夫人面前,自来是个赖皮,“天生丽质,是祖母养得好。”
温老夫人笑骂了一声,“不害臊。”
眼里的疼爱却越来越浓,“赶紧起来,地上凉。”
等坐在了老夫人身旁,温殊色才看向对面的温二爷,笑着招呼,“父亲,果然凤城养人,这才过了多久,便白了许多。”
温二爷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对她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她临走之前,枕头里面的钱是一张都没有给他留,原本是假破产,硬生生地搞成了真破产。
战乱的那段日子,物价又上涨,米都买不起,更别说吃荤,连做梦他都在吃肉,着实受不了了,便掐着点儿去老夫人那儿蹭饭。这回来东都的路费都是老祖宗出的,横竖这张老脸是没了,一肚子的怨恨,再看到温殊色的光鲜体面,他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温家除了大夫人,人都到了,众人轮流同老夫人说着话,午饭便让觅仙楼送来府上,吃了个团圆饭。
饭后温大爷主动找了老夫人禀报,把大夫人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老夫人听,老夫人没什么意外。
从她安氏毅然决然地离开凤城时,她便知道这人的秉性一旦形成,很难再改。
这些年要说自己托了安氏的照顾,还真没有。
家里有她没她一个样。
自己的身子骨硬朗,没什么毛病,即便二爷在福州跑船的那些年,吴氏一月也难得进来院子里一趟,别说照看,哪回过来,不得顺点东西回去。
一个主母的做派,还不如妾室。虽说自己不需要谁来照看,可薛姨娘日日都来跟前请安,无论风雨,几十年如一日。
之前想着安氏的秉性再如何,也为温家生儿育女,养了三个孩子,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也能过,万万没料到,她到了东都,不仅没有收敛,还做了如此糊涂之事。
恶毒就算了,她还蠢,温家的未来,儿孙的福气断不能断送在她手上,“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吧,凤城的宅子她住了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只要不再惹事断我温家的气运,养她一辈子也没关系,安家老爷子最为注重颜面,你要送她回安家,她还能活命?安老爷子恐怕当日就能给她一条白绫。”
“大娘子错过了魏家,确实可惜,可咱们温家的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好好为你的官,老二做他的生意,东都大,门户也多,只要咱们温家的门户兴旺,自有人找上门来,什么哥儿姐儿的,还愁娶不到好亲,嫁不到好人家?”
温老夫人一番话,处处都在为大房考虑,大爷想起之前的事,心头阵阵愧疚,跪在老夫人跟前,磕了一个响头,“孩儿受母亲养育之恩,不仅没孝敬母亲,还让母亲为孩儿操劳费神,孩儿向母亲请罪。”
温老夫人看着他,叹了一声,“你啊,心头最大的坎,便是把自己和二爷撇开,认为你不是我亲生的,更应该回报我温家,处处限制自己,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替我温家扬名,好完成了你父亲的心愿。可在母亲心里,拿你和二爷从来都是一样,你们的好也好,歹也好,那都是我的儿子。你不必有那么大压力,活好自己,即便是有错处,为人母的又怎会不包容。”
温大爷的头磕在地上,久久都没抬起来,片刻后肩膀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当年温家老爷子把他抱回来的那夜,他跪在自己面前,也是这幅模样,不敢哭又忍不住。
没有亲爹亲娘的孩子,事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一味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本事,讨人欢心,反而把自己越撇越远了。
温老夫人心头一酸,上前握住他胳膊,把人扶了起来,“起来吧,都多大人了,别让孩子们瞧见笑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