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斜眼睛看她:“是没——怀——孕——这回事,不是没有和男人鬼混这回事,你当我老糊涂?”
阿籍缩脖子,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一想起家里陈老先生那张卫道士般严肃的脸,她觉得更累了……太开明了不好,太不开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凡事吧,都得有个度!
母女俩唠唠叨叨走着,还没到出口,就有人在不远处高声打招呼:“张阿姨!陈小姐!”
阿籍循声看过去,脸色刷地变了——换了衣服披下来头发她也认得,这不就是那天那个做记录的女警察?
女警察今天穿了件黑白色的小吊带,下面是利落的牛仔短裤,招手小跑过来:“张阿姨?我没认错吧?”
阿籍瞪眼,阿姨个鬼,谁你阿姨!
张女士背后掐了女儿一下,冲女警察眉开眼笑地开口:“可不是……你是哪位呀?”
见人就笑这点阿籍绝对是遗传自母亲,别管认不认识,张女士最讲究的就是要笑脸相迎。笑错了不要紧,得罪错人就不好了。
女警察乐呵呵地行了个敬礼,自我介绍:“李娜云,a市分局特警大队的,上次就是我给陈小姐做的笔录。”
李娜云,我还云娜台风呢!
阿籍心里默默地鄙视,眼睛余光看到母亲瞬间激变的神色。
没听过——不过,她跟女儿似乎认识——认了亲再说!
“噢噢,是李小姐!瞧阿姨这记性,小籍你也不知道介绍一下……”
阿籍尴尬地笑笑,一张脸太阳花似的转了一百八十度,还带斜度的:“我刚才没看到,李警官你别介意呀。”
心里却在愤愤地批判人性的虚伪,介绍个毛,除了她是个女的职业是警察,自己对这女警察的真的是一无所知。
李娜云被她母女俩那笑容感染,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抢着帮张女士推着轮椅,往出口走:“我是负责这次接待的。你们昨天说要过来协助调查,我们头立马就给我下命令了。”
阿籍只觉得椅背上有针头在扎,她昨天打电话明明就是询问那只打捞到尸体的渔船,什么时候说要来协助调查了?
a市算是临海城市,虽然不是台风直接的登陆点,影响还是很大的。一路上大风大雨,伞撑起来就被掀翻了。
她们坐在出租车上,车外面就是哗啦啦的落雨和积水。张女士看得脸色发白,闭着眼睛直发抖。
阿籍急了,又是倒水又是找药,心里不住的后悔没有把她劝住留家里——自从她那次失踪后,张女士畏水的毛病就一直没有好转,越是恶劣的天气情况就越严重。
李娜云也吓了一跳,帮着递矿泉水:“阿姨这是怎么了?”
阿籍看着母亲把药吃下去,抚着她胸口,小声解释:“我妈怕水……我出事了以后留下的后遗症,还老做恶梦。”
李娜云这才恍然,也是一脸的担心。阿籍对她没的恶感全部来源于她对共翳身份的猜忌,这时候也发不出来火,车子里一时间就安静下来。
没想到,临下车,李娜云居然还真帮上了大忙。
看着她背着一百多斤的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的淌水走进宾馆大门,阿籍心里暖洋洋的,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李娜云把张女士安顿在大厅的长椅上,又冒雨回来接伤患陈韦籍姑娘:“陈小姐,我背你过去吧。”
阿籍犹犹豫豫地表示自己能走,李娜云眨眼,指指在大厅闭着眼睛休息的张女士:“阿姨这么担心,你要是再出点事情,老人家……”
阿籍立马屈服,掸掸衣服,趴到她背上。
李娜云的肩膀不宽,背起她倒是挺轻松的样子,整双球鞋都浸到了水里,哗啦哗啦淌水过去。
阿籍撑着伞在她背上,看着雨帘外淋漓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就又开始鼻子酸胀。
在岛上的时候,遇到大雨也经常是这样。他背她,她撑着兽皮或者大叶子趴在他肩膀上。
只是,他的肩膀更宽一些,雨势更加突然一点,脚下的路,也更加坎坷、危机四伏一点……
阿籍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呼了口气,眼眶湿漉漉的。
她知道自己依赖他,在海岛上的时候就这样。只是,未曾想过,原来依赖里还包含了那么多东西。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是不能去想,一想就心疼的不行。
她回来了,那他呢?是回到那个战火硝烟的时代,还是继续在海岛上孤独度日?
阿籍想起那双眼睛,黝黑地似乎能看到底层的锋芒,偶尔又温柔的可怕——他总说都忘了都不在乎了,提起那石壁的岁月,却依然会怔忪会发呆……
阿籍咬紧嘴唇,她不求再见,只求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了……起码,心里压着心脏的石头能够稍微轻松一点。
连我这样没用的都活下来了,你怎么能够死呢?
到a市的第三天,风雨终于小了点,李娜云和一个小警察来接阿籍去做了“犯罪分子”
的模拟相貌。
最后看一眼那个三角眼、塌鼻梁,一脸猥琐的人脸,阿籍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样子!”
李娜云和小警察对视两眼,没吭气。
临出门,阿籍又问起那艘捞到女尸的渔船情况。李娜云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竟然还说能带她去看看那位倒霉渔民。
阿籍连连摆手:“我就问问,没什么好看的,又不认识。”
李娜云提了一下也就算了,上车前,又抛诱饵:“那位卢先生,说自己看到过你待的那座海岛……在你被搜救队找到前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