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瓶药一送,聂十三即便还有疑问,也不好再问。
聂十三也不客套,接过药瓶,躬身道:“多谢大师,大师慈悲为怀,是晚辈唐突。”
下山后,青云道长与秦庄主等人告辞而去,聂十三却与苏缺程逊找了一户农家小院住下。
程逊笑道:“老和尚给你这些好东西,你还不知足?”
聂十三冷冷道:“我要的是菩提生灭丸。”
苏缺道:“贼秃多半扯谎骗人,否则何必巴巴的送你大还丹?再说菩提生灭丸送出,江湖上怎么一点消息也无?”
聂十三沉默。
心中却已打定了主意,真也好假也罢,必然要再上少林,探个清楚,若药丸还在寺中,那便巧取豪夺,若的确不在少林,也要逼七苦说出下落来。
程逊一看他的脸色,便叹道:“这小子脾气犯了,估计要跟少林寺玩命了。”
苏缺看着聂十三,神色复杂,垂下眼皮道:“夜闯少林,不知能不能活着下山?别人的性命,当真能胜过自己的死活?”
程逊笑道:“你是杀手,素来冷血惯了,哪懂得情这一字?”
安静遥望天边一线金红色的落日:“若我夫人要这菩提生灭丸救命,我也会生死不计的为她去讨。”
苏缺冷漠的眸光里掩藏着忧伤、失落和一丝慌乱:“是啊,我是杀手,一旦动了情,只怕就该死了。”
手掌紧了紧,淡淡道:“我不该动心,更不能心软。”
第三日,程逊接到飞鸽传书,医神药庐遭人袭击,程夫人重伤。
当下方寸大乱,即刻告辞日夜兼程赶回江南。
临行前,聂十三送他两粒大还丹,道:“大嫂重伤,你医术虽好,带上这个有备无患。”
程逊红着眼睛,叮嘱道:“你千万要小心,切莫硬拼。”
聂十三点头。
转眼已是七夕,数日来聂十三每夜都入寺探访,他轻功已臻踏雪无痕之境,又有种近乎野兽的敏锐直觉,寺中人竟丝毫未觉,被他探到镇寺之物都在七苦大师禅房的矮柜中。
便打算入夜直接进七苦的禅房制住人拿药或者逼问出药丸下落。
眼看日薄西山,聂十三丝毫不紧张,就着青菜豆腐吃了三大碗饭,抱着剑倒头便睡。
苏缺坐在屋外看着那轮血迹般的红日慢慢坠落,看着绮丽的晚霞由浓烈转为黯淡,看着星河迢迢,月色皎皎,如水的夜凉直透衣襟。
一双日月钩银光璀璨,杀手榜上排行第二的武器,不知今夜会染上谁的血?
苏缺妖美的眸子微微闭上,再睁开时已是全然的冷漠。
进屋,叫醒聂十三:“快子时了,我陪你去。”
靖丰七夕,天色刚晚就开始下雨,贺敏之撑着青竹油布伞从东华门入宫。
薄暮中青砖地被雨水洗得发亮,夜风中有清凉雨气,桂子天香。
贺敏之一身白衣,黑发略带湿气,一步步走着,不禁想到在玉州时,秋雨连绵的季节,也曾与聂十三撑伞并肩走过一条条小巷。
有时候是去买油盐酱醋,有时候是去买纸笔书墨,还有一次去买了一把剑。
聂十三喜欢淋雨,那一把旧伞,往往就全部罩着贺敏之。
直到有一次,聂十三一件新的青布衫在雨中淋透,掉色掉得浑身发绿,连手指都跟长了苔藓似的,贺敏之笑得打跌之余,咬牙狠心花了一百文,添置了一把新伞逼着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