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伊始,骤雨初歇。桥溪镇刚经历过一场台风。
几场倾盆大雨将这座海滨小镇打磨的天光稀微,清冷混沌,像是弥留之际的人用尽力气瞥向人间的最后一眼。
纪清宵一身黑色,衬衫有些大,松松垮垮的,棉质长裤长度刚到脚腕,露出纤细的脚裸。
她半垂着头,长及腰,飘落在背上,好像长到这么大从没剪过一样。
稚气的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一双原本该是很灵气的鹿眼被夺去了光,黯然失色。
门外,几个中年男女推推搡搡。
“她姓纪,当然是要由你们纪家的人管啦!我们外姓人肯定是管不着的。”
“姓纪怎么了?!我今天来这里也就是看在她阿公的面子上,可怜她一个孩子办丧事!怎么今后她的事情还都要讹上我了?”
“怎么叫讹?谁不是看她可怜才来的呀?”
……
推诿争辩的声音很大,足以传进屋里,让纪家那个孤单可怜的孩子听见。
纪清宵站在阿婆的照片一侧,面无表情。
有些话听得多了,就不觉得刺耳了。
此时,一辆黑色宾利穿过雨帘停在纪家门前,车的私密性极好,即使从前面挡风玻璃看也只能隐约看到两条随意交叠着的大长腿,和手腕上的昂贵低调的手表。
门外的争吵声随着车门打开戛然而止。
男人下车,撑着伞,步履匆匆赶到纪家。
他身穿笔挺的黑色风衣西裤,高定布料将他的宽肩窄腰包裹得寸寸完美规整。
听见那些声音,他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开,侧头向身边的苏里,低声说,“这些人和关系都尽快处理干净。”
说完,提步上前,迈进纪家。
灵堂前站着一个小女孩,正默默摘下胸前的白花。
因为天气潮湿阴冷,带了两天的白花有些皱,纪清宵轻轻放在手里展了展,放到了阿婆的照片前。
照片是几年前阿公还在世的时候照的,那个时候她头还未全白,沧桑瘦削的脸颊,笑容依然神采奕奕。
纪清宵一双眼睛像蒙了层雾,紧闭着嘴唇,静立凝视。
门外的吵闹声音越来越大。
她已经十五岁,听的懂那些话里的虚情假意。
她背对着门口,背影微微颤了颤,深吸了一口气,转身。
对上男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