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容湛十分不满,但见她坚持,还是一脸烦闷的让开了道路。
林瑜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向他,欲言又止。
朱容湛的表情一下就亮了:“怎么?阿瑜不去了吗?”
“不是。是我父亲……”
他“阿瑜阿瑜”
叫的一次比一次顺口,林瑜也懒得一一纠正了。她犹豫了一下道:“我父亲最近收到了一份卷宗,是关于一位女子改嫁的案件。以我现在与他的关系,难以开口插手,若我父亲将判决提交天子批阅,殿下能否复查一遍?”
天子年轻时,也曾英明神武,锐意进取过,可随着年纪越大,他的行事风格渐渐趋于维稳保守。
虽然廷尉府定下的死刑最后在程序上还是会上报给天子,由天子批准后才能执行,但近些年来,凡是廷尉府确定的死刑,天子几乎没有驳斥过。
之前她与林衍,至少表面上还能维持住父慈女孝的场景,但如今已经撕破了脸,林衍不可能再听她的话,说不定她开口,反而会激起他的怒火,更加执意坚持原判。
既然这样,就只能在廷尉与天子交流的过程间插手,能做到这一点,且有这个立场与名义的,只有作为太子的朱容湛。
他之前已经辅政监国过几次,天子把自己的奏折批复下前移交给他观摩学习已是惯例。
他能接触到廷尉府的死刑名单,也能看见天子的批示,并能及时上奏提出异议,调阅卷宗。
再说,他是太子,若是这次重生他汲取经验,说不定真能成为天子。
保护自己治下的人民,本就是他的职责。
“阿瑜想保下那女子?那是阿瑜认识的人?”
“并不认识,只是我偶然知道了她的事情,但我并不精通律法,所以还是请太子定夺。如果她罪不至死,那她就不该死。”
林瑜顿了顿,低落道:“只是,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我什么也做不了。”
“廷尉府……”
“虽然我是林氏女,但我还是想说,廷尉府在我父亲的管理下,毫无公正严明可说。殿下……肉食者鄙,尸位素餐的人太多,一定是会出事的。”
朱容湛连忙低声喝止:“慎言!”
这种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但士族尾大不掉,岂肯轻易放弃自己手上的权利?想要收拢权力,集于中央,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滚落多少人头。
若是一着不慎,甚至会导致天下动荡。如果士族联结而反,皇室都有摇摇欲坠的危险。
朱容湛肃然道:“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林瑜恭敬行礼,真心实意道:“殿下公正无私,爱民如子,实在宽仁慈厚。”
朱容湛连忙想要阻止,却还是没能阻止她俯身一拜。他气恼不已:“你若真的谢我,就对我亲近些!”
林瑜假装自己没听见这句话:“那么,我去找李氏长公子,然后随母亲返家了。”
可林瑜刚要走,朱容湛又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他道:“既然阿瑜与我说了这件事,那我也与阿瑜说件事。你在梦中有没有梦到,这个月底河东会有洪灾?”
林瑜一愣。
她记得这事,第二世时洪灾生后,当地士族哄抬粮价,官员贪污赈灾款项,导致大量灾民逃离故土,冲击京师。
京师的士族拒绝放灾民入城,于是灾民在京城外哄抢粮道,导致外界的粮食无法送入,京中存粮告急,也是粮价飞涨,很快全城的粮食就被世家瓜分一空,普通平民千金难买一米。
天子下令京营出城重新打通粮道,最终在城外激起民变,爆起义,由于乱民没有受过训练,又身体羸弱,很快就被京营冲散,斩杀大半。
京师里的大人物们,用另一种方式“解决”
了灾民的问题。
林瑜只能决定提前多屯粮,但她不知道,如果自己在灾民到来时在城外施粥,尽量提供食物,能不能改变这起悲剧,又能不能帮助更多的人渡过难关?
因为林氏肯定不会支持她这么做,而她孤身一人的力量,实在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