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三岁,已经搬入星门观了。”
“你,你怀疑李萤救了他?”
“我怀疑李氏收留了他。”
林瑜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因为对李萤有意见,所以先入为主的想判定他有罪,再倒推回去搜罗可疑的罪行吧?”
如果是有罪推定,未免对李萤太不公平。
“我岂是那种人!!”
朱容湛气道:“若不是记录被篡改,我反而不会怀疑他!你想,能同时篡改京营、廷尉府、太仆寺的记录,岂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即便是士族之中,有此权势的也不过那寥寥几家。太仆本就出自李氏,廷尉府……不提也罢,京营中也颇多李氏门徒。”
林瑜默然。
廷尉府的主官是她父亲,在她父亲的摸鱼摆烂下,廷尉府不说是漏洞百出,也算得上是法网恢恢,又疏又漏了。
朱容湛显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勉强略过不提。
“只有京兆府,主官一直不是李氏的人,才能留下唯一的记录,但当时的权知京兆府尹事后没多久就被降职调出京师——关于汤春的卷宗就此尘封,人们便只知道这成了一宗悬案。如果我不是太子,寻常官员也没有那个权利可以同时调齐多部记录相互比照,人们就只会以为当年汤春在京师里下落不明,神秘失踪。可只要看见这条记录,就有人能意识到,星门观的位置实在可疑。所以篡改记录,是有人在掩藏星门观和汤春的关系——他们若没有关系,何必费这么大力气去隐匿?”
“那你的意思是,”
林瑜问道:“李氏多年前救了汤春,可能将他收为己用,展出了一批自称汤春门徒的势力,而这群势力盯上了林家,接近了林珙,并且最终……利用我,害死了你?”
“是。”
朱容湛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旁人都以为我是故意找茬,为难那李氏长公子——当然,我不否认我是有故意为难他,可我不是无缘无故就带兵包围他的星门观,是他的确可疑。”
林瑜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证据。
可她想起了自己当初之所以选中李萤的原因——因为李氏是最后的赢家。
如果这是真的,那她的运气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经过重重计算和评估,难道她直接一头撞进了最大的幕后黑手的手里?
她之前还在想,这幕后黑手手段毒辣,但星门观?
林瑜想起李萤那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身影,脆弱的浅紫色眼眸。
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羞涩,内向的人,手段毒辣?
不管她怎么想,都无法联想到一起。可一旦联想到一起,林瑜便觉得浑身冷。
知人知面不知心,多么可怕。
现在,不是她相信朱容湛还是相信她自己的问题了,是她相信自己,还是相信朱容湛,还是相信李萤的问题。
又出现了……
那种她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的茫然。
跟朱容湛回去?跟他回去,就没有道理继续拒绝嫁给他了。可林瑜依然不想再成为太子妃。
继续留在星门观?可她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吗?她对李萤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
也许不是李萤……是李氏中的其他某个人,是李萤的某个族人,下令接近林珙,下令将她带走,下令将她变成一场阴谋中的诱饵和棋子,冷酷的安排她落入绝境,再袖手微笑着观看她的死亡。
可就算不是李萤,她现在对李氏也不敢接近。
每次她以为找到了可以停泊栖息的港湾时,命运都会冒出来对她说:“流浪吧。继续流浪吧。这里不是你的归处。”
天地茫茫,林瑜却没有家。
就在周围都陷入了一片沉寂的时候,突然又有一辆马车匆匆赶到,碾碎了这僵持不下的氛围,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辆马车上,插着林氏的旗帜。
林瑜疑惑的望去,却见母亲徐香一脸焦急的被侍女扶了下来。
她看了看朱容湛,又看了看李萤,先对着太子行了一礼,然后望着李萤勉强一笑道:“长公子,多谢李氏出手相救,否则阿瑜还不知道会怎样。我这就先带她回去静养,隔日必登门道谢。”
李萤被颜言拦着无法行动,只能远远的回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