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雄怒瞪宁珊,却没话反驳,他能说不愿意吗?说了他石家的女儿还有何名声可言?然而就这么同意了,他先前跟着众人一起鼓噪了半天又有什么意义?
北静王一向是四王八公,现在的四王六公代言人,见石雄被堵得没话可说,当即又要站出来,宁珊不等他发话先就堵了回去:“北静王可千万别再提公主下嫁和亲的事儿了。没道理南安王自己没有本事,吃了败仗,却要无辜的公主们替他承担后果。要么便再战,要么便是他自己去跟女王和亲,而且一应需要仪仗财物也得由南安王府出,朝堂不治他的罪便是宽容了,可没有再替他破费的道理。”
换句话说,就是南安王还不值得让朝廷人马兵力的耗费着,大张旗鼓的去救回来。
出兵是为了扬国威,守国土,却不是为了救他南安王一个蠢货。
北静王自己没说话,却示意他手下一个古板的御史慷慨激昂道:“为何不能提公主和亲?皇室将公主们金尊玉贵的养着一十几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于联姻?或是和亲?除此之外,女子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宁珊终于忍无可忍了:“守土封疆本是男儿之责,如今放着顶天立地的将军不去征战,宁愿牺牲女子也不肯上阵杀敌,是何道理?而今不过是一战落败,他们就要公主和亲,若是退让了这一次,下一次他们要财,跟着要地,又要如何?也都一并答允吗?如此下去,岂不是让诸国都认为我大兴软弱可欺,到时候四海诸国,野心膨胀,各处开战,必然国将不国!”
太上皇适时截断道:“正是因为如此,才令宁小将挂帅出征。寡人还记得你在北疆立下赫赫战功,让草原蛮夷望风而逃,被称为‘战神’,如今正是你再次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寡人和皇上都等着为你庆功。此次出征,若得胜归来,那不用和亲的公主便许配与你。”
这是娶公主的问题吗?宁珊实在不知道太上皇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怎么就非得认准了他挂帅?让他出征没问题,可是换成黎老将军做主将就很难吗?这是怕他临阵怯逃?那就封他个先锋不就得了,到时候必然是他先出战,他只是需要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主心骨帮着制定战术,指挥战役,这要求过分吗?
宁珊试图能说服两皇,或者至少其中一个:“末将愿意出战,但是末将真的不通海战,还请派一个年高稳重,经验丰富的老将同行,届时只需老将坐镇中军,末将自当为前锋,身先士卒。”
贾赦吓得两腿发软,急忙打断:“启禀太上皇,启禀皇上,打仗需要大批的粮草兵马和钱财,如今国库还是靠归还欠款支撑的,哪里经得起再消耗?微臣算来算去,还是直接嫁过去一个公主省钱省事。”
纵然明白贾赦此言是担心于他,宁珊听得也极为别扭。更有早就看宁珊不顺眼的保龄侯史鼐,此刻完全不顾和贾赦那一点微薄的表兄弟情谊,大步迈出,朗声道:“遣妾一身安社稷,还有何处用将军?朝中将领也不是不从国库领俸禄的,为何竟不出征保家卫国,却要公主远嫁,来保一方平安?”
这一位终于不是鼓吹公主和亲的了,可他却是想逼宁珊出征,让他死于非命。当日宁珊主理户部,逼还欠款,丝毫也不顾及他是他的亲表舅。这倒也罢了,他还相助着老三史鼎,让他得了外省大员的美差儿,如此厚此薄彼,哪里有将他放在眼里。如今便是复仇的大好时机,这小子,就等着死在战场上吧。
贾赦恨得差点儿冲上去挠史鼐的脸,却被贾珍和贾琏联手,死死抱住了。此刻也没人去参御前失宜什么的,众人都忙着把责任撇开,不管是和亲还是再战,只要不动摇他们的利益即可。
面对着不分是非的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太上皇,和诸多拥戴北静王帮着跟他作对,恨不得他下一刻就马革裹尸了的政敌,宁珊心知,贾赦再心疼他也抗不过众人,何况贾珍和贾琏为了不得罪满朝文武,不会也不敢再让贾赦开口。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法回绝,甚至不能再提其他要求,只能领旨。
倒也罢了,宁珊眼中散出灼灼光华:大兴之国土,寸土不能相让;大兴之民众,一人不能被欺。这一战,他出征!
虽然是被逼上阵,但宁珊既然下定决心,就必然要得胜而归。幸好眼下并非无可借鉴,当年三国之战,刘孙联手,对战曹操。曹操大军压境,人数虽多出联军数倍,却都是北方人,来到南方水土不服,加上战船在水上颠簸厉害,身体适应不了,根本无法打仗。当时曹操听了别人的建议,用铁链把战船连在一起,在上面铺上木板,叫做“连环船”
。这种连环船十分平稳,在上面不但可以练兵布阵,还能骑马。
而周瑜看出了“连环船”
的弱点,那就是虽然四平八稳,但是它怕火攻。只要一着起火来,就也没法救了。便有了打黄盖,假投降那一出,烧掉了曹军的战船,大败曹军。
如今宁珊便想借用这个办法,好让士兵能够迅速出征,然而要防着敌人也知道烧船的办法,需得将“连环船”
改进。首要的一点是各船相连的铁链不能是死钉在船上的,需得灵活,一旦有船起火,立刻断开锁链,退出战圈,便不至于影响其他的战船。
二来,便是最好能有个方法,让战船防火。若是烧不起来,这“连环船”
便可所向披靡了。
其三就是加紧训练士兵陆地作战,这是最后的防线,若是在海上实在不敌,还可以佯装退败,吸引茜香国水兵紧追不舍,及至登录。水兵上了岸便要打折扣,宁珊旗下均是陆战的好手,只是到底海边滩涂和草原旷野还有不同,无法大规模的由骑兵冲锋,只能充分利用士兵们的小规模作战能动性。
宁珊一边赶路去海疆,一边同麾下参将制定了新式的练兵之法,既将士兵们分成小队,每队十人,每十队为一中队,每十中队为一大队。届时在战船上由大队士兵一同进攻。“连环船”
平稳,可像寻常陆战一般御敌。而一旦退到岸上,便立刻分散为小队,各自击破。每小队各有弓箭手、盾牌手、长矛手和短刀手。进而再分为进攻组和防御组,有攻有守,各领其职,既能各自作战,又能相互配合,方可毫无破绽。
而最重要的则是一定要有熟悉天候之士,能推算哪一日海上会风平浪静,哪一日会狂风暴雨,如今在地形上他们已经没了又是,士兵也是临时训练的,若再失了天时,想取胜就真是千难万难了。
幸而宁珊素日同黎老将军互通消息,早在领旨出京的同时便派了快马往北疆求得黎老将军手下擅长精通周易气象之辈,一面也早早的派人了去海疆咨询当地渔民。当初打北疆的时候,负责勘探地形的探马便有当地牧民,熟悉地势又懂的观察天气,方才事半功倍。如今也需要借助海边渔民水手的这般能力,不但安营扎寨的地点需要借助地势,选取易守难攻之处,便是开战,也需要精通海上地貌,天候风云变化才可不费吹灰之力将敌人引入包围圈,将其困死,再逐一击破。
宁珊出征当日,皇上和太上皇都没有派人相送,两人各怀鬼胎,又不清楚宁珊到底算谁的人,一时也不知道心中到底盼着他得胜还是如何。只是最后,到底还是为皇的心占了上风,愿意大兴能扬国威,败茜香。此时才匆忙派了人到城墙瞭望,却只见旌旗翻涌,满眼望去,皆是黑压压的兵甲,唯有最先头一点莹白光亮,如锐利刀锋,劈开狂卷未来的黑云飓风,奔驰而去。
老远的城边上,一个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一袖子的中年男人,一边骂,一边动手抽他身旁不住的躲闪的年轻男人:“你个没出息的嚢货,便眼睁睁看着人欺负你大哥去出征,你还拽着老子,还捂老子的嘴。老子抽死你个没用的窝囊废,你瞧着吧,你大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你那好二叔、好二婶夺了你的财,抢了你的家,踩了你的头,最后再要了你的狗命。”
那年轻男人一边要扶着中年男人别哭抽过去摔到地上,一边还要躲着他没头没脑的鞭子。待听得他最后那句话,一时竟连躲避也忘了的怔在原地。而那中年那人却抽不动了,扔下鞭子,就地一坐,哭嚎起来。一声声的喊着“儿子、大儿子···”
若有人听到,必然能了解那哭声中的撕心裂肺,然而年轻男人心中却满是酸楚,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