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南平郡主出嫁,端王府自然是要备礼过去,但为何却没有人来通报于我?”
阿慈皱着眉,盯着胡管家问,神情显然有些不悦。
胡管家赶忙道:“回娘娘,只因近来王府上下操办丧事十分忙碌,老奴又见娘娘身子不爽,想到不过就是送礼而已,过去也是送过这样的礼的,一点小事,实在不必叨扰娘娘,方才没有通报。”
胡管家低着头,口口声声是为阿慈着想,但不想他话音落,阿慈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上一回三司的人来,他便称自己是忙忘了,没有向她通禀,当时阿慈就已经很不快了,如今他竟然又故技重施,越过她擅自作主。且上一回,还可以说他是因王爷丧事操劳了一夜,一时糊涂情有可原,可这一回,分明便已成他明目张胆,不将阿慈放在眼中。
阿慈的脸色,由平常转阴,又由阴云密布,渐渐更加黑了下来。
她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声色俱厉,训斥了他一句:“荒唐!”
那胡管家原本低着头,以为自己这一番说辞已是将她对付过去了,却没想到等了片刻,竟会等来这样疾声厉色的一句。心中一时惊诧,人也就跟着怔在了那里。
耳朵里只听见阿慈道:“南平郡主称王爷一声舅父,先时王爷发丧,郡主来拜王爷时,还与我说了许久的话,亦哭了许久的,如今郡主要出嫁,此等大事,无论如何都当通报!且不过是遣个人来告知我一声罢了,我若没有精神,自然会吩咐胡管家来打理的,但我没有下令以前,胡管家何以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替我拿主意了?!”
这段时间办丧事,胡管家几乎日日见到阿慈,但因见她一直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就以为她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到底是没见过世面,总唯唯诺诺的,心中便也没太将她当一回事。可想不到如今这病怏怏的端王妃好了,发起威来,竟也似只老虎一般。
王府里正在四处忙碌的下人们,显然也都听见了这一顿训斥,齐齐停了下来,望向阿慈和胡管家。
胡管家这才感到事情不对,赶紧跪下身去,向阿慈磕头赔不是。
只是这胡管家面上虽然一口一个“老奴该死”
,但心底里却不爽又不服。他到底是王府里的大管家,这些年端王爷忙于公务,甚少打理家事,以至于他在王府当中几乎就是半个主子般的存在。而如今他这个“主子”
却当着阖府下人的面,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这样教训,自然觉得脸上无光,心中极是不平。
阿慈一时没吭声,又让他跪了好一会子方才道:“行了,你且先起来罢,随我一道去看看那些贺礼。”
说着,也没等他,人一转身就已经往院子那头去了。
胡管家这才赶紧又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跟上前去。
阿慈行到装贺礼的那几只箱子跟前,命人将箱子一一打开了。只见几件箱子,大的有,小的有,此时全都打开摆在地上,箱子里头各装了一捆玄纁束帛,一对鹿皮,一只紫檀木雕,两副玉碗,并一双一尺高的上等青花瓷瓶。
阿慈瞧了一会儿,又蹙眉回头问胡管家:“胡管家就不觉得,这贺礼显得略薄了些?”
胡管家还未回她,阿慈已又转身翻看了一下,顾自道:“虽说王府新丧,但我这做舅母的还在,如此区区几样礼,拿出去实在拂王爷的脸面。”
胡管家原本就已有些不快了,眼下又听阿慈在挑贺礼的错处,便觉阿慈今日来前院,根本就是专程冲他而来。于是心中渐渐的也恼了起来,嘴上并不太客气地答道:“娘娘此言差矣,端王府送贺礼,从来就都是这样送的,一直也未被人诟病过。只因王妃娘娘过去没接触过这些,才以为少了。”
言下之意,暗指阿慈出身低微,隐隐还带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阿慈显然是听出来了,但也不恼,反倒是接着他的话道:“胡管家说得是,我过去确是没接触过这些,但连我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人都瞧出来少了,那可见是真的少了。胡管家也是王府里的老管家了,怎的行事还是如此没分寸,当俭之处不俭,譬如换下来的丧葬物什,就任由那些白布白烛被丢出府去,可当奢之处却这样抠搜。”
她说着顿了顿,又望一眼那些堆叠在地上的丧葬之物。
有两三条散落在外面的布头被北风卷动,正随那北风的呼号发出“呼啦啦”
的声响,而扬起的时候又打落了一旁麻布口袋中装的白烛。满满一口袋白烛,袋口也没封好,当下骨碌碌地就滚出了几根来。
阿慈瞧着皱紧了眉,跟着才又转回话端来道:“我虽然并不大懂送给郡主的贺礼,该送些什么,礼共几样、规格又如何,但也晓得各王府的礼制定还是一样的。胡管家既然说这是旧例,则烦请胡管家派人去四王爷府上也讨一张礼单来,我一看便知。”
话毕,她又轻轻地别了胡管家一眼。
胡管家一时被噎住,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