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方才伸手将眼泪尽数揩去了。
她将昨日从出宫时被掌事嬷嬷拦住的事情与高羡说了一遍,而后讲到今日入太后宫中,又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太后与她的谈话。
高羡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她,只是眉心却越发地紧。
阿慈话毕,见他眉间已是皱起,刚要抬手去平他眉心的纹路,不想倒被他握住。高羡站起身来,顺势揽过阿慈的脑袋贴到自己身前。
他微微弓着身子,将下颔搁在她的头顶上,轻轻道:“没事,有我在。”
“可是太后……”
“就是太后也无妨,你莫要担心,也别乱想了,还有我在。”
阿慈虽然不知他要如何去做,但眼下她确实六神无主之际,竟也在他的话里寻到了支撑的力量。
于是一颗跌宕忐忑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她亦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日的后来,因阿慈十分疲累,高羡也没说多久的话便命她回后院歇息去了。他原本来端王府也是为了一问昨日寿宴上的境况的,如今太后的态度已是分外清楚了,他也该好生想一想,要如何扭转太后对阿慈的成见。
倒是阿慈,因有高羡的一番话,她已安下心来,不再想克夫命的事情,也不再想太后那里该如何了。但太后这一出却也点醒了她——她和高羡这层身份,想要修成正果实在太难太难。
她回屋后躺在床上,虽然疲惫不堪,却睁着眼睛并不愿意入睡。脑海当中反反复复的,全是高羡原本说要娶她过门的打算。
原本,是他们想得太过顺利了。
她念及这些,又只觉得前路晦暗一片,心中一时十分落寞。
……
太后寿宴以后,阿慈一连郁郁寡欢了几日,但这几日里,她倒也听闻了一件消息:
弟弟黎念昌的案子判了,四月初七午时三刻斩于菜市口。
上一回在酒楼里,阿慈与高羡说过这桩案子后,高羡确是为她打听了一番。因高羡的过问,黎念昌的事也确实被压了下来,没有送往刑部,但因是铁案,顺天府尹仍是判了他斩首。
阿慈在得到消息的翌日,果然便听门房着急忙慌地来报说,继母哭着闹着闯进门来了,撒泼打滚的,几个护院硬是拦她不住。
阿慈一听便觉头疼不已,但外头隐隐的哭喊声都已传进后院了,她也不得不匆匆忙忙收拾了一下,起身到前面去。
到了才知,这一次王氏哭闹的阵仗之大。
上一回好歹还有几个嬷嬷能劝着她一些,这一回,继母连偏厅也不进了,就坐在院子当中,光是嚎,光是哭。她喊些自己命苦可怜,先被阿慈克死了丈夫,如今又要丧子的话,喊得几乎一整座端王府都听得见。
左右又无人敢去捂她的嘴,阿慈便是在一路的骂声里赶到的前院。
见到阿慈来了,围着的人群才勉强散开一些,除了思妤并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还在边上伺候,别余府上下人们皆是识趣地转身各忙各的去了。
只是他们走了,心思却还留在这里,一道道目光不时有意无意地向这边投来,两只耳朵则明目张胆地竖得老高,听着这边的动静。
阿慈好歹搀起继母,要将她搀回屋子里去,可继母用力一挣,又挣地坐到了地上,反而还连累阿慈一个踉跄差点也摔倒在地。
思妤与林嬷嬷眼疾手快将阿慈扶住了,这才听见地上的继母哭喊一声:“不用你扶!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阿慈这一日本就被她那些胡话扰得心头烦闷,眼下被她一推又莫名挨骂,更是烦闷不已,她也收起了一贯的好性子,回敬她道:“我不扶你,便由着你在这里让大家看笑话?!”
“对!就是要让他们看笑话,不是看我的,是看你的!且我非但要让人家看你的笑话,还要把你是如何铁石心肠的也说给他们听!”
继母坐在地上抬起头哭骂,“你真真是个硬命种,生来克死了娘,十岁克死了爹,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拉扯你和你弟弟两个到这么大,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啊?怎么回报我的!”
她说着,又埋下脸“呜呜呜”
地哭起来。
阿慈攥紧了拳头,咬着牙反问她:“我如何回报你了?当初我还在家中时,你可曾过问过酒坊一句?是我起早贪黑经营酒坊来养家,那酒坊所得的钱,我又何曾昧过一分一厘?后来王爷娶我过门,给了你不知多大的一笔钱,是你自己挥霍无度,来我这里哭穷,我又是如何待你的?!”
可继母就跟没有听见一般,只顾自哭闹道:“你现在说那些做什么,你莫不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这个时候还与我提银子!”
她说着,突然又拔高了声音,一下歇斯底里地嚎出来:“你弟弟都要被砍头了!你不为他作主,还在这里提钱!啊——”
跟着她猛然以手捶地,竟捶得那石地面也“咚咚”
地响。
阿慈以为她要扑上来,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发现她只是自己在那哭天抢地后,怒道:“就是念昌这事,我也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你还说没有对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