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桩事,我又不知该如何同你讲。”
阿慈似乎还是认得他以来的头一回,见到他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
她不禁抬起眼来注视高羡,只见他像是犹豫了许久,挣扎了许久,又似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忽而抬眼回望于她,这才开口道:“你可还记得端王爷有一回上酒坊,失手打翻了你柜台上的酒,教酒洒了你整整一账簿的事?”
阿慈蹙眉,不知他突然提起这样的事情来做什么,且他又是如何知道这样的事?
但高羡既然问了,她也没打断,只点点头:“记得。”
“当时酒坊中再无旁人,王爷同你说的什么?”
阿慈想了想:“我记得王爷是说……”
“我替你再抄一份,我字写得不差。”
高羡话音落,阿慈突然便怔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话,一瞬间便与她记忆当中的某个画面某个人,相重叠了。严丝合缝,分毫无错。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阿慈还在发愣,高羡又问:“你可又记得王爷曾私下送过你一把折扇,上头题了两个字的。是什么?”
阿慈还未从上一瞬的震愕里头缓过神来,又听见他这样问,当下愈加难掩惊颤:“此事只我与王爷两人知晓,你又怎知王爷送我折……”
“那上头题了两个字,‘琴瑟’。”
高羡不等她说完话,已接过话锋,止了她继续要往下说的尾音。
阿慈一句话被堵在喉间,渐渐睁大了眼。
“你可知为何要送那样一把折扇给你?”
高羡问。
阿慈心中有一份全然不定的揣测,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突如其来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思想——莫非眼前这人,他是,他是……
“是我,阿慈。”
他喑哑的嗓子低声道,“那一晚洞房花烛,我饮下合卺酒前曾与你说过的,你我从今后为夫妻,定若那‘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阿慈瞠目结舌,望着他的目光定定的,微启的双唇却突然止也止不住地颤抖。
高羡目露淡淡哀色,眼里又似蒙了一层泪般,低低地道:
“是我,阿慈。”
话音落地,陡然间她的眼泪,一下也绷不住了滚出眼眶,同那话音一起落到了地上。
她噙着唇,微微昂起的脑袋轻轻摇了摇,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可又仿佛与他久别重逢,以致喜极而泣。
而他静静站在她的跟前,咫尺之遥,与她凝望。
终于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担心、所有的疑虑土崩瓦解,所有的想念、所有的寄托骤然决堤,高羡的一切不寻常也都在这一瞬间有了它最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