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高羡双眸当中露出一丝疲惫之色,诚然在殿上得知这样的结果时,他的内心亦是十分沮丧。但旋即那一抹惫色便被另一种眼神替代了,他眼底含笑望着阿慈,口中只怪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想这些,也不多想想自己。”
“我怎能不想这些,我一想到当日要害你的人还在暗处,心中便忐忑极了。若非你如今阴错阳差换了身份,我只怕,只怕……”
高羡一笑,轻轻揽过阿慈慌张的小脑袋,揽在怀里。
他拍着她的头,柔声道:“不要怕,上天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让我重新来过,也让你我再次相逢,必定有他的缘由。我想那害我之人,既要害我,无非便是为权、为财、为情,三样而已。原本我一直自视与人为善,可迟恒这件事情……当日我去你家中提亲,确实不知迟恒曾先我一步提过亲事,王氏在得知我的身份以后,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应下的……”
阿慈靠在他的怀里,小声应了一声:“我知道。莫说你不是那种人,就光凭继母的性子,我也是清楚的。她生平最好趋炎附势,你是堂堂王爷,迟恒只是二品大人,她自然要舍掉迟恒来选择你。”
高羡沉沉叹了一声:“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虽非有意要与迟恒为难,但这一重身份摆在那里,是以我如今也无法肯定,旧日是否还曾经在无意间得罪过什么人了……”
“若你不从杀机之上去想呢?”
阿慈说着又直起身来,郑重望着高羡:“你死于砒||霜,这一点总是确凿的,你再仔细想一想前世,曾在成婚当天吃过什么、碰过什么。”
高羡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却仍是摇头道:“我,我因此前发生过一些事情,是以成婚当天已是分外小心了,一口水也未用,更不说吃过什么。”
“那你最后吃过的东西呢?”
“最后吃的,也是在大婚头一天的晚上,御赐的一杯……”
高羡说着,突然竟停住了。
那是一杯酒,大梁皇室习俗,皇子亲王成婚前夕,要满饮一杯酒。
因是习俗,又是御赐,高羡先是叩谢了陛下,而后当着前来赐酒的大总管的面,高高兴兴一仰脖子便干尽了。可如今想来,那位陛下贴身的大总管,来赐酒时的脸色,却不是那样喜气洋洋的。
高羡心中倏然如有一丝寒意掠过。
他重活了两次,第二次重活到了老四的身上,可那第一次,他抱着阿慈的尸身在洞房夜死去后,再睁眼,回到的是大婚之日的一早。
正因如此,高羡一直陷在一种盲目的判断里,认为他之所以会中毒而死,是在大婚这天才中的毒。可他从未想过——若这毒,一早便下了呢?
若是早在大婚的前一晚,便下在那杯酒里了呢?
高羡登时变了脸色,他赶紧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这只是揣测而已,只是揣测而已,陛下是他嫡亲的兄长,为权、为财、为情,哪一样又能与他有过节。
可他搭在阿慈手上的一双手,却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了颤。
阿慈发觉了,小声问他:“怎的了?可是想起了些什么?”
高羡赶忙摇摇头,只道:“没有什么……”
无论真相如何,这种极有可能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猜想,哪怕仅仅只是猜想,也不能让阿慈知晓。是以他在否认过后,又迅速恢复一贯的神色,想了想,又移开话题道:“好了,暂且先不想这件事了,倒是有一桩事情我还未与你说的。事关今日陛下将我喊走后,与我说的话……”
阿慈一听,确也顾不得再想高羡前世为何中毒了,她忙问:“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阿慈,若不然,你先离开这里一阵罢……”
高羡平静地说起,阿慈闻言,蓦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