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芳以帕掩口,又咳了几声,才又在他臂上拍了拍:“你起来,我有话说。”
“是。”
徐少卿慢慢站起身,扶他坐好,又将几上的茶水捧过去,这才垂手立在一旁。
“卿儿,可还记得数月前清宁宫外,干爹和你说的话?”
焦芳抿了两口茶,含混的声音终于清爽了些,但仍旧干涩嘶哑,令人闻之皱眉。
徐少卿面色恭敬,点头道:“儿子记得,干爹告诫孩儿做事要懂得分寸,莫要自作聪明,到头来反误了自己。”
“对,便是这话,你一向聪明,一点便通,做事也谨慎,是个难得的人才,这般年纪便身居高位,便是明证,说起来干爹远不如你。”
焦芳又呷了口茶,抬起头,两道眸光从眯狭的眼中射向他,继续道:“却为何近来总觉你越来越沉不住气?东厂那头纷乱,人还折损了不少,如今竟连陛下也恼了。”
徐少卿躬身道:“干爹教训得是,儿子近来行事确实有些失当,前番被革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还请干爹责罚。”
焦芳摇头一笑:“我责罚你作甚?若真是无心,索性便撒手不管,任由你被圈禁在此也就罢了。”
他顿了顿,忽又正色道:“卿儿,干爹看你长大,你的为人脾性,没人逼我更清楚。若非遇上了不得的大事,或是心中有了牵挂,决不至如此。”
这话像是已将自己看穿了。
徐少卿心头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答话,依旧立在那里聆听教训。
只听焦芳又道:“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个干爹也知道,纵然一时糊涂,过后也能及时补救,不至出了大岔子。只不过干爹还要提醒你一句,当今陛下可不像先皇那般好伺候,万事还须思虑清楚,干爹这次能帮你也是万幸,下次可就不好说了,须得你自己提防着把位子坐稳。干爹从前就说过,以后这条老命还得靠你周全。”
这番话侃侃而谈,虽没点破什么,但个中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徐少卿正要称谢,却听他又道:“行了,我的话都说了,你快去跟陛下谢恩吧。”
“是,干爹歇着,儿子先去了。”
“等等。”
他却退两步,刚一转身,又被叫住。
回过头来,见焦芳低头刮着茶碗,并没看过来,口中缓缓道:“你那新买的宅子……快些转到我名下,以后莫再去了。”
徐少卿心中一沉,唇角颤了颤,拱手道:“多谢干爹。”
言罢,大步而出,行到值房正门外,见马已备好,便问道:“本督要进宫面圣,陛下现在何处?”
旁边的内侍赶忙答道:“回二祖宗,陛下早朝后,听说正与云和公主在御花园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