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异议者被原芯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说:“那就安排学生去,反正都要劳动的。”
“学生交学费来学校是读书学习而不是来给我们当免费劳动力的。”
原芯说:“这块地所产的蔬菜都是分给咱们教职工的,一条菜都没分给学生,凭什么要求他们帮咱们干?要是让学生也来帮忙了,是不是收成也分给他们了?”
顿时,谁都不敢出声了,本来两亩地六十个人分摊下来就没多少,现在加上全校几百号学生,每人一顿连一条菜都分不上。
没人说话,原芯就问黎志平,“校长,你觉得呢?”
“……”
黎志平当然想说不好,可又没办法反驳原芯,只说:“原老师你说得很有道理,只不过学生横竖要安排劳动的,不用白不用,给大家减轻一下工作量也挺好的。”
“可我们为人师表,就这样去占学生便宜,还能跟别人道为师之道吗?学生可能为迫于我们的威严而不敢说点什么,可心里肯定是对我们不服气的。”
原芯说完,又道:“而且,咱们的学生都是初高中生,换作是没上学的孩子,都已经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劳动课就安排他们在生产队生产点出工,别人一天挣八个公分,那他们出工半天,理应得到四个公分。”
说到最后,她语重心长地说:“整个前溪公社来上初高中的孩子就这么一点,要是因为学费问题、公分问题、粮食问题而辍学,我觉得太可惜了。虽然一个星期下来没几个公分,但有总比没有的强,也可以安抚那些不太想让孩子读书的家长。”
别人可能不知道,可她清楚,再过两年国家就会恢复高考,要是一些学生在这之前辍学而错过了高考,那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困在田地里头。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多少,但能多让一个人拥有更多选择的未来,她就想去努力。
“你说得倒是轻松。”
又有人提出质疑,“现在咱们前溪公社大多数生产队的活都不够安排给当地的社员,哪里有活分给咱们这些学生?”
“最近公社组织大家挖土卖河塘泥,不是让生产队增加很多活了吗?别的生产队不知道,我所在的沈家村生产队现在几乎每天都能安排每家每户的人去上工,我相信其它生产队的情况不会相差太远。”
原芯据理力争,“我们退一步再说,如果生产队里面没有活能安排给学生,我们就想其它办法,但我们要秉持一个宗旨,就是不能让学生白干活,他们劳动了,就应该得到他们应有的报酬。”
她掷地有声,黎志平突然有种自己被抢了主场的感觉,抬手示意原芯坐下来,然后说:“原老师提出的建议都很不错,但无论哪一条涉及的人都很广,一时半刻不能做出判断,但我会好好考虑。好了,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各自好好整理一下,明天必须以抖擞的精神面貌走上讲台。”
在黎志平最后一声激昂的声音中,各人纷纷起来,离开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大家虽然朝她笑笑,但都没有说话。她早就料到自己今天提出的这两条提议会遭到别人的反对甚至厌恶,毕竟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了。
等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她收拾东西就回家去。
走到半路,阮丽霞就就追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原老师,虽然我没有你那样的勇气,但我支持你。”
原芯有些愕然,阮丽霞以为她不信自己,又说:“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我走了狗屎运,当初没人知道你是书记媳妇的时候跟你交好了。我承认,我当时是因为看到你戴了手表断定你背景不一般主动讨好的,可你今天提的两条建议,我真的是打从心底赞成,你相信我。”
“……”
原芯听着,忍不住笑了,说:“你这么实诚,我也不好意思不相信你了。”
阮丽霞看她笑了,知道她真相信自己,马上道:“教书是我的谋生工具,但我也是真的喜欢这份工作,喜欢把知识教给孩子,看到他们渴望知识的眼神,我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告诉他们。所以,我最受不了孩子因为学费因为要养家而辍学,但这种情况每个学期都会发生,哎……”
遇到一个跟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原芯颇感安慰,她抓住阮丽霞的手,说:“虽然我们两人的力量很小,但我相信,只要经过我们的努力,定可以慢慢改变这种状况的。”
“好,我们一起加油!”
阮丽霞说完,又嘿嘿道:“我力量是很小,但你有书记撑腰,力量可大呢!”
原芯知道她在打趣自己,故意顺着她的话说:“没错,我回家要给咱家沈书记吹吹身边风,让他继续努力,多想些主意,再组织一些跟挖土卖钱的事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