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翠屏看拍拍画儿的手,慢慢坐起来,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娘,是程伯伯带妳回来的,这里是他住的房间,程伯伯说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不用去大厅跟旁人挤。”
画儿笑盈盈的回道。
“程伯伯?”
翠屏看向那个一个男人,极为不解的盯着他瞧了好半天,心想自己…或者说原来的翠屏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吧。
“我叫程尚谦,和妳们一样打从重庆就上船的,下午妳昏倒在走廊上,是我把妳带回来的。”
尚谦微微翘起嘴角,翠屏眼中的戒惧不解,让他觉得好笑,这女人看起来没有乡下村妇的无知。
“哦!谢谢你,真对不起,占用了你的床。”
翠屏见到男人突然笑开脸,她半是心慌半是尴尬的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没关系,妳就好好休息吧,我听画儿说妳们要去上海?我正好是要回上海的,所以这个地方在到上海之前不会再有别人来,至于床位,那边还有一个,我不会没地方睡。”
尚谦笑着指向另一边,跟翠屏解释道。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你应该只买一个床位而已,怎么可能不会有别人来住,我和画儿还是去大厅比较好,也免得让你为难。”
翠屏不以为船家会愿意放着钱不赚,这个一等房至少也要好几个银元,她看着尚谦的穿著虽然不错,但应该没有钱多到一个人买两个床位吧?
“这里两个床位都是我买的,不会有别人进来。”
尚谦在两人说话的空档,已经走到翠屏的身边坐下。
“呃?!”
翠屏反应不及地眨眨眼,怎么真有人做这种无聊事?一个人买两个床位。
“既然妳已经醒来,暂时应该是没事的,我听画儿说妳常常晕倒?以前诊治的大夫是怎么说的,情况会很严重吗?”
尚谦一点也不在意翠屏的反应,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的语气让翠屏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程先生,我们好像不认识,对彼此也不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画儿先回大厅去,不打扰你休息。”
翠屏有些心慌地站起来,向尚谦行过礼之后,便背起包袱,一只手牵着画儿,转身要离开舱房。
在小村子时,除了她没见过的那对梅家老夫妻,她感觉不到有谁对翠屏特别好过,要不是除夕的那顿饭,她还以为自己母女二人早被人遗忘了,况且谁会不期望在最无助的时候,能有个可靠的人帮忙呢?
翠屏猜测着救她的那个男人若不是家境很好就是很有本事的,明显地和她并非同一个生活阶层的人,心想先前救她大概只是一时心善之举?虽然说她也承认这个男人适时的帮助让她有点感动,不过她还没傻到什么人能接近,什么人不能接近的地步,这一辈子里,有些人就注定不能牵扯上的。
“妳先别走!”
尚谦没有犹豫地握住翠屏正要扭开门把的手,心里莫名地一阵焦急。
翠屏万分惊恐地抽出手,抱着画儿很快闪到角落,眼底满是被他突然接近身边所引起的害怕和防备,她紧紧抱住画儿的手有些颤抖,画儿似乎感受到翠屏的恐惧,却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愿意让程伯伯帮忙她们呢。
“娘,程伯伯只是好心想留我们在这里住,而且大厅那里真的好不舒服,我们回去那里,万一妳又晕倒怎么办?娘,我们就留下来吧。”
想不透原因的画儿仍然转头安抚着翠屏,央求她答应留在这里。
“程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
翠屏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笑容,又一次婉拒了尚谦的好意。
“可是妳需要!画儿刚才和我说了一些妳们的事,所以我想,不说妳的身子能不能熬到上海,就是到上海之后,妳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愿意帮妳找工作?妳或许不知道,前年上海好几家公司都开除不少工人,现在在上海找不到工作的人至少上万,妳能告诉我,妳打算做什么?难道妳想带着画儿住进长三堂子?”
尚谦叹了口气,自己难得看到个上心的女人,却是个已经有夫有女的不说,还是个脾气拗的。
“什么长三堂子?那是做什么工作?”
翠屏听懂了前半段,却听不明白后半段的意思,她疑惑地问道。
“一个凡是身家清白,有些自尊心的女人家都绝不会想进的地方,一个男人有钱就能吃喝玩乐的地方,妳说那是什么样的工作?”
尚谦颇有深意地看着翠屏母女俩。
“那不是…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也不会让画儿将来沦落到那种地方去!就算真的找不到工作都不可能去的!”
翠屏倒吸一气,人家说得这么明白,她若听不懂那就是个蠢到极点的,她立刻忘记原先的恐惧,生气地反驳道。
不过尚谦说的话深深地刺激到她越来越脆弱的心灵,没想到上海的失业人口居然会有那么多?这么一来,去到上海的意义不就没了?刚生出点怒气的她立刻又无力地垂下双肩,一脸的失落。
“算了,妳有什么事等我带画儿去吃过饭回来再说,还是妳想一起去?”
尚谦不急着安抚翠屏忽起忽落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问道。
“我跟你们一起去!不过那个…。”
翠屏犹豫地盯着手里的包袱,到底把它要不要留在这里?要是不带走的话,不就等于答应他留下来吗?可是带着包袱吃饭,那男人肯定要在心里取笑她的。
“那就走吧!别磨蹭了,餐厅那里的菜可不等人的。”
尚谦二话不说地把翠屏的包袱拎出来丢到床上,一手一个的牵住两个大小女人去到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