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是喜欢这里,改日咱们也来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让妳玩个够,总行了吧?”
传明站起身,慢慢走到妙伶身旁,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说的?”
妙伶回头不确定地问道。
“对!我说的,带夫人出来游山玩水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传明顺口回道,颇有向妻奴之路迈进的趋势。
“好!那我跟你先回上海,说不定还能帮忙说服佩云打消回程大哥身边的念头。”
妙伶这才开心地点点头。
24、
几个人到了快中午时才打理好走出旅馆,画儿黏乎似地拉着尚谦的手臂不肯放,尚谦疼惜地摸摸画儿的头,才用另一只手牵着翠屏,这次的目的地正是若鸿住的水云间。
尚谦看着双眼还有些浮肿的画儿,回想起早上她偷偷拉着他说的那些话。
“程伯伯,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画画,曾经在爷爷、奶奶、我和娘都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我很埋怨为什么爹爹会为了画画要把我们丢在家乡不闻不问,后来还因为这样很自责自己的不懂事,不过现在我总算明白,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人,昨晚,娘和我坐在那里那么久,他居然完全认不出娘的样子,甚至他一听到我们是从四川来的之后,就一直害怕我们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对不对?爷爷奶奶生前最感到骄傲的爹爹根本早就忘记他们,忘了他自己的家人,画儿没有这样的爹爹,也不要这样的爹爹。”
画儿透过旅馆的窗户,冷冷地望着西湖里的游船,语气寒得像是冬天的雪一样,她心目中那个爹爹的美好形象,在前一晚已经被彻底地打碎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爹爹原来就是这么令人发指的一个人。
画儿已经不能想象,这样完全把自己的家人忘到脑后的人,她怎么会曾经那么期盼着他有一天会回到家乡找寻她和娘亲?如果她们不来到杭州,她敢肯定那个爹或许一辈子也想不起要回四川一趟,回去看看爹娘、看看兄弟姐妹,甚至看看那个为他守了多年活寡的母亲,画儿想到这样的可能性,眼泪又禁不住地落下,如果没有现在的娘,是不是…是不是连她也不在了?
“画儿别哭,以后伯伯一定会更加地对妳们母女好的,伯伯绝对不像妳爹一样那么轻易地就把妳们忘记。”
尚谦蹲下来轻轻擦着画儿脸颊上的泪水,柔声地安慰她。
只是翠屏依旧没有主动告诉尚谦,为什么她会有另外一个名字,尚谦心里虽然在意着,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传明驾着马车来到水云间时,那里聚满醉马画会所有的人,只是不晓得这些人是来帮若鸿助阵的呢?还是来主持公道的。
“传明,你们总算来了,昨晚温婉的话让我们大感意外,所以今天大家都来到这里,想知道温婉到底要告诉若鸿什么事。”
子默看到马车停下,就先站出来解释道。
“汪先生,你和你的这些朋友确定要听吗?我要说的可是梅若鸿的家事,你们…。”
翠屏有些好笑地看着众人。
“他们为什不能听?我是当事人,我说能就能,妳到底想说什么赶快说吧,不然我可以当妳是个骗子!不管妳想骗我什么,我都不会轻易上当的。”
若鸿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无所谓,你觉得好就好。”
翠屏耸耸肩,毫不介意地回道。
接着,翠屏走进屋里,在那张唯一的书桌上,清出一个空位,然后从手中的包袱里拿出两个牌位,又将画儿叫过来拜上三拜之后,才转头对若鸿说道:“我受人所托之事,就是把你爹娘的牌位送到你这里来,至于你家乡的其他亲人,如你昨晚所说的那样,一个都不在了,死的死,走的走,家乡最后只剩下你的妻子和女儿,我正是受你妻子所托而来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妳骗我!妳这个骗子!我爹娘都还那么年轻力壮,怎么可能就死了?”
若鸿看着牌位,顿时愣住了,然后大吼大叫地道。
除了若鸿的情绪失控,子默和子璇他们几个人也是震惊不已,从来没听过若鸿成过亲,为什么突然有人上门来送亲人牌位又告知恶耗?
子璇和芊芊看着若鸿无助地模样,都心疼极了,且不管他是不是成过亲,总还是安慰眼前的人比较要紧,芊芊好歹还记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敢冲上前去,子璇却是早就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若鸿。
“若鸿,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子…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也会跟着不安。”
子璇不停地安慰着若鸿。
翠屏鄙弃地看着两个人搂抱在一起,转头将众人扫了一眼之后,才又再次开口。
“怎么不可能?这几年,你从没有回过家,连去年四川大水,你也没有捎半点关心家里的消息回去,老人家没吃没喝的饿死、病死了,你却在外地逍遥自在,你有一点做人子女的自觉没有?”
翠屏冷冷地瞪着若鸿。
“可是家里不是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吗?爹娘怎么可能没得吃没得喝?”
若鸿不敢置信地反驳道。
“因为全死了!除了你二哥三哥早早离开家乡之外,你爹和大哥小妹是因为染上传染病又没钱医治,病死的,而你娘则是因为悲伤过度,最后也病死了。”
翠屏毫不留情地回道。
“都死了?那、那翠屏呢?她…也死了吗?”
若鸿的眼光仍旧没有离开牌位,呆呆地问道。
“是啊,她在把画儿交托给我之后也死了,一对瘦骨嶙峋的母女…她是活活饿死的。”
翠屏突然感到从身体深处窜出一股悲凉之意,身子微微地摇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