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的沙漠城镇,金沙城多了一条便捷得多的商道,无论是森精灵、兽人帝国还是南部帝国,想要和西部帝国进行交易,大多数会选择从玛瑙江乘船南下,然后在金沙城卸货装货。
这让金沙城看起来十分繁华而热闹,虽然无论是城墙还是建筑物看起来都不如漠城恢弘大气,但却充满了人情和烟火气。
时间正处于上午,金沙城的城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人大多数牵着骆驼或者拉着马车,看样子是在城外等候了一夜的商人。他们焦躁又兴奋地跟着人群向前慢慢挪动,期待着进城后能把手中的货物换成明晃晃的金子或者成袋的香料。
季雨一行人也在队伍中,为了不引人注意,季雨拉起了兜帽,又把面罩扯到脸上,云娜也和季雨一样,用布料挡住了丑陋的面具,以免在人群中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前面的商队们自然查不出什么问题,简单检查了一下货物,守卫便放这些商人进去了。金沙城的繁华全部都仰仗这些跋涉而来的商人们,守卫对待商人的态度自然算得上恭敬。但凡事都有例外。
很快就轮到季雨一群人接受检查了,守卫们没有对季雨和云娜的面罩多说什么,毕竟沙漠中风沙和烈日实在难熬,用裹布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都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
轮到菲可的时候,检查的守卫刚想放行,却现了菲可竖着的瞳孔。守卫皱了皱眉,一把扯下菲可的兜帽,抓住菲可想要抵抗的手,指着露出的两只猫耳,朝着一旁叫道
“嘿,队长,瞧这儿,我现了一只贱种半兽人。”
守卫喊出这句话的声音很大,跟在季雨身后的商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朝着菲可投来了异样目光,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作为一个人类,却长着野兽一样的耳朵,这说明她体内流着低贱兽人的血液。这是大多数人内心的想法。
守卫去拉菲可兜帽时,菲可本能地伸出手阻挡,但当守卫喊出那句话的时候,菲可却感觉眼前一片空白,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菲可觉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全世界只剩下一双双眼睛正在凝视着自己,那眼睛里写满了鄙夷、厌恶、恐惧。眼睛们直勾勾地注视着菲可,就算菲可已经闭上了双眼,却还是能看到这一双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它们不断靠近着自己,大叫着让自己滚蛋;说自己是一个异类,是怪物。
那些在时间的角落已经干涸的记忆突然又活了过来,从菲可记事起,就好像总被周围的人当做异类。妈妈觉得菲可是怪物、邻居觉得菲可是怪物、庄园主觉得菲可是怪物,就连关在一起的奴隶都觉得菲可是怪物,他们嘲笑她,揶揄她,偶尔菲可会觉得,或许自己真的是怪物吧。
菲可从未觉得像此刻一样孤独,莫大的抽离感包围了她,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她的心脏上,她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她知道那是什么,那个东西叫做“孤独”
。
迪沃斯队长说,在海洋的最南方,有一片叫做瑟尔思冰原的极寒之地,那里生活着一群叫做企鹅的生物,它们会在暴风雪中报团取暖,但偶尔会有一两只企鹅会走失在冰原里。
菲可说那些走失的企鹅该有多可怜啊,周围都是白茫茫的暴风雪,甚至没有一个同类。
但现在,菲可才现,原来自己就是那只走失的企鹅,左顾右盼,目光所及,全是一模一样的雪花,冰冷刺骨,拍打在身上,像是嘲讽,又像是鞭打。
“兽人贱种?那自然是丢出去咯,连带着她的同伴一起丢出去。”
守卫口中的那个队长终于懒洋洋地开口了,他像是刚刚睡醒,慢悠悠地朝着季雨这边走来,随口下达的命令落在菲可耳朵里却像是宣判了死刑。
菲可低下了头,却还是能够感受那些目光,对了,菲可是一只企鹅,企鹅本来就不该走散,走散的企鹅本来就该死。这只企鹅在暴风雪中茫然地寻找着,不过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是本能在促使她去寻找一个能够容纳她的地方。
可这次当她抬起头,却突然看见满天璀璨的流星。
一道身影挡在了菲可身前,挡住了那些烦人的目光,也挡开了守卫抓着菲可的手。菲可认得那道身影,是哪个叫做季雨的刺客叔叔。
“长官,我们就是进城做点生意,还请您通融通融,放我们过去。”
季雨的声音里有着明显赔笑的意味,他掏出两枚金币,隐蔽地塞进那个长官的手里。
看到亮闪闪的金币,守卫队长脸上的困意霎时间一扫而空,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他看了看菲可,又看了看季雨手中的金币,感到有些不甘,毕竟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自己可以欺负的半兽人,他想要玩个尽兴。
说起来,这个贱种半兽人倒还长得有几分可爱,如果能够有这样一个半兽人奴隶。。。。。。队长污秽地想着,一只手就要朝着菲可的脸摸去。
面前的季雨突然摘下了面罩,守卫队长愣住了,眼前是一张疤痕交错的脸,深陷的眼窝中漆黑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有些阴翳,藏着巨大的杀气。
守卫队长咽下一口口水,沙漠的酷热都没有办法驱散内心升起的寒意,他又看了一眼季雨手中的金币,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比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看着季雨一行人通过,身后的商队出了纷纷的议论,托克和迪沃斯转过头,阴冷地瞪了他们一眼,迪沃斯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了半截,镜面般的剑身把明晃晃的阳光反射在这群商人的脸上,堵住了他们议论纷纷的嘴。
“谢谢你。”
迪沃斯一边走,一边低声在季雨耳边说,“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入城的时候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不用谢,应该的。”
季雨拉着菲可的手,对着迪沃斯微微颔。
第一次在进城的时候遇见这样的事情,说明在其他地方已经遇到过很多次。季雨注意到,从那个守卫抓住菲可的手开始,迪沃斯一直把长剑的剑柄握得很紧,如果刚刚不是自己阻拦,恐怕那个守卫已经人头落地了。
感到掌心的小手动了动,季雨转头看向菲可,此时的菲可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堵在喉咙里的东西似乎消失了,豆大的眼泪噼啪地从眼睛里落下,菲可抬头看着季雨,泪眼朦胧。
“怎么了菲可?还在害怕吗?”
季雨弯下腰平视着菲可,他让自己伪装的沙哑声线尽量听起来柔和,怕吓到了菲可。
菲可拼命摇头,却哭得更厉害了,两只手轮流擦拭都抹不干净脸上的泪水。
云娜把一只手搭在菲可的肩膀上,试图给这个伤心的少女一点力量;迪沃斯也伸出手,抚摸着菲可的脑袋;托克看着城门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仇恨和无可奈何的复杂光芒。
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人类社会,总是对兽人和半兽人抱着巨大的偏见和鄙视,如果是一次两次,自己和迪沃斯会用匕和长剑教育对方做人。但事实是,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无论遇到谁,他们总会对菲可投来异样的目光。
就好像面对一个无形的敌人,这是一种无力抵挡的氛围。你杀死一个人,其他人就默默地看着你,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但是他们不知道,此刻菲可的泪水并不是因为伤心。
菲可看着眼前那张脸,那张之前自己很害怕,现在却觉得亲切的脸。菲可抹掉脸上的泪水,想要把这张脸看的更清楚一些,但菲可的视线总是被无穷无尽的泪水挡住。
没有人知道,只有菲可明白,那种悸动的感受,白茫茫的暴风雪里,没有方向没有终点地跋涉在充斥天地的荒凉中,蓦然抬头,却看见漫天流星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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