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莜伸出手指头,轻点在她的眉心处“知道啦,小唠叨。”
此时,雪下得比主仆三人出来时大了些,密密地堆在油纸伞上。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过,南溪见状,赶忙用空着的那只手为自家小姐拢了拢衣襟,又将自家小姐被风吹散的一缕墨别于耳后。
走至小巷尽头的拐角处,主仆三人果然窥见一支腊梅探出墙来,嫩黄的花苞静静卧在枝桠上,有点点雪花落在上头,也不见花苞惧怕,当真极静极美。
靠近了,便有一股子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正好应了前人那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1。”
云莜在腊梅林中站了一会儿,只觉心旷神怡,那些个烦恼与纷争都离自己远去了。
及至回到居安宫,天已擦黑。秋棠将那盛了姜茶的斗彩琉璃杯递与云莜,秋菊与南溪二人的则是木漆雕花杯,见三人饮尽,方对着秋菊小声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姐在兴头上一时未曾注意时辰,你也该提醒着才是。小姐本就身子弱,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秋菊向云莜投去求救的表情,云莜赶忙出面为她解围“好了,你也莫要责怪秋菊了。是我在腊梅林中看腊梅着了迷,在那儿逗留了许久,不干秋菊的事。再说,我带着暖手炉呢,冻不着。”
“咱们小姐不愧是先皇后抚养过的,这喜爱腊梅的性子当真是随了先皇后,一见腊梅便看痴了。”
秋菊开始试图转移话题。
秋棠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又好气又好笑“罢了,这回有小姐为你求情,我就不说你了,下回你可千万注意着些。”
“知道啦,秋棠姐姐当真严厉,难怪小姐出门带我不带你。”
秋菊小小声道,然后,她胳膊就被秋棠拧了一记。
云莜面儿上也露出几分无奈来。她现,与秋菊、秋棠相处久了,两个人胆子是越大了,都敢管到她头上来了。
当晚,云莜又做了个梦。
还是那名宫装女郎,正站在一株腊梅树下,精挑细选后,摘下了几朵腊梅来,凑到鼻翼间嗅了嗅。
好香。
这话却不是那名出自那女郎之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女郎转过身,只见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从她身后走来,就着她的手,嗅了嗅被她捧在掌心中的几朵花,而后,将她的手以及她手中的花,一齐捧在了掌心之中。
前几日你给我做了个香囊,里头塞了以腊梅花瓣制成的熏香,我夜间将其挂在帐子上,连觉都睡得比往日香些。
在她面前,他从不自称朕,隐晦地向她讨要东西的时候,更是懂得如何以眼神和语气来“示弱”
。
女郎闻言,抿唇一笑,也不拆穿他的这点子小心思。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再为你做几个,好让你换着挂。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要好生珍惜。
这是自然,你送我的哪样东西,我没有好好珍惜,妥善保管
后来,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男子便将女郎拥入怀中,二人面上的笑容,是那般幸福
第二日醒来,照旧是抄写佛经。因思考着昨晚的梦,云莜抄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不留神,抄错了行。
云莜微微蹙着眉,见桌上的罗纹纸见了底,便吩咐道“南溪,再为我取些罗纹纸来。”
南溪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捧着一沓罗纹纸走到云莜跟前。
这罗纹纸质地绵软、呈浅黄色,因远看与罗绸相似而得名2,是云莜素来喜欢用的纸。
南溪瞥了一眼被云莜写废的那张罗纹纸“小姐,您这字迹与以往似乎大为不同了。”
都说字如其人,从前云莜的字是娟秀的,如今云莜的字却带着几分锋利与锐意。
云莜笔下顿了顿,道“自打被荣王算计,我心境变化得厉害。如今我不爱那秀气雅致的字体,反倒喜欢上刚劲有力的字体,便刻意找来了名家字体临摹。你觉得我如今的字体与从前不同,是正常的。”
她说这话时,很是淡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穿来后,为了掩盖自己与原主字迹的不同,她一早就想好了说辞,也早早便开始为此做准备,找来了几本名家字帖来临摹,因此,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慌乱
南溪闻言,果然没有起疑,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新的字体,与旧的字体,竟也可以展现不同的心境吗
若果真如此,还是新的字体好。至少如今,自家小姐强势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容易受人欺负了。
待云莜赶到坤泽宫时,昭睿帝已用完了早膳,得意洋洋地对云莜道“朕今儿个总算不必看着你用膳了。”
昨日看着这丫头用完丰盛的早膳,再看看自己那卖相寡淡的膳食,昭睿帝险些食不下咽。
好在他明智,今儿个知道这丫头要来,提早将膳食用完了。若是不与这丫头的早膳比,他的早膳还算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