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娘笑了笑,也没问为何楚家小姐昨日才接回京,有些事情,不适合知道的太多,那些都是世家大族的秘辛,知道太多,可能还会招来祸端,她在京城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道理都清楚。她笑着在前面带路,嘴里还不停说着:“你这妹子长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气质不凡,与你倒是相像……这么些年,倒是第一次见你带家里的姐妹来这里吃饭。”
楚妗跟在她身后,听着鸢娘一句接一句的夸她,简直让她无地自容,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张巧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她何时气度不凡了?昨日还被人说成蛮子呢!偏偏楚怀璟满脸赞同,丝毫不见不快。
她不知为何,嘴角悄悄扬了扬,心里像是住了一只雀,跃动不已。
鸢娘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布置典雅的房间,楚怀璟对此处很是熟悉,便让鸢娘退下了,“上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糕点,再来几个招牌菜就好了。”
鸢娘应是,袅袅离开了。
楚妗悄悄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直见到鸢娘的身影消失在廊下,才状似无意的问道:“哥哥好像与这酒楼的老板娘很是熟稔?”
楚怀璟施施然坐在了茶案前,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双茶著,闻言,看了楚妗一眼,见她双眸晶亮,便是再怎样掩饰,其中都满是好奇。他在大理寺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便是只有一眼,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他好笑道:“整日里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鸢娘早年丧夫,手中因着有些闲钱,便张罗着开了这个酒楼,她这里的菜,极有特色,精巧美味,很合我的口味,我便时常来,这才与她相熟一些。你莫要乱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闲适地煮茶。
楚妗面色尴尬,原来鸢娘竟然已经嫁过人了,而且丈夫还去世了?她第一眼见她,可是一丝也看不出来呢!她还以为是个妙龄女子呢!
“我……我没有多想,我只是第一次看哥哥与一个女子这样轻松自在的说话,有些好奇罢了。”
楚妗生硬的解释道。
楚怀璟手中的动作不停,也不在意她的话。一瞬间,房内安静下来,只有茶水微沸腾的声音,茶香四溢。楚妗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对面,眼睛专注地看着,阿公种茶叶为生,自是知道一些烹茶技术,她自小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了一些,只是她怕南地的茶艺较之京城,粗劣许多,不敢随意出丑。如今看楚怀璟行云流水的动作,心下有了底,京城的茶艺,果真与南地很是不同。
京城的茶艺讲究动作,在看人泡茶这一过程中,需静心凝神,人注重于形式,而忽略了茶本身的味道,茶过三遍方有味,茶只在沸水里过了一遍,便盛入杯中,楚妗不用想,也知道,这茶必定苦涩难当。
南地的茶艺则更注重茶本身的味道,茶要在沸水里尽情的舒展,才能将茶的甘甜进入水中,而且火候需要把握好,并不是水一开,就将茶叶放进去,那无异于暴殄天物。
楚怀璟见楚妗看的很是认真,打趣道:“可是想学?”
楚妗摇摇头,“我不喜欢这种泡茶的方式,还是不学了。”
楚怀璟挑了挑眉,“你会茶艺?”
随即想到了养大楚妗的那位老人便是种茶叶的,楚妗会茶艺倒也说得过去。
他本以为楚妗只是略懂一二,没想到她点点头,“要不我为哥哥烹一杯茶?”
这回楚怀璟倒是着实讶异不已,第一次看见楚妗如此自信,是的,自信,她刚来京城,由于言行举止与国公府格格不入,她一直都有些畏缩胆怯的,如今倒是眉眼舒展,眼里满是星光,甚至主动提出沏茶。
楚怀璟将茶著递给她,温声道:“荣幸之至。”
楚妗接过茶著,安静地开始煮茶。她的动作说不上多好看,但是房里渐渐有了茶香味,如雨后初晴,清新怡人。楚怀璟渐渐直起身子,认真的看着楚妗。她本就极美,如今背脊挺直,眉眼淡然,竟然与他如出一辙。他心底一动,鸢娘说的没错,她与他,极像,便是楚妗长在乡野,骨子里仍有着楚家人的骄矜,到底是血缘至亲,他和她很是相像……
一室静然,只有杯盏相碰之声,清脆悦耳。
“请用茶!”
楚妗将一杯澄澈甘香的茶放在楚怀璟面前,楚怀璟品了一口,入口微涩,后来便是甘甜,与他喝过的茶完全不一样,更有一股韵味。
他第一次眉眼舒展,笑得极为愉悦:“好茶!”
他眼若寒星,眉如远山,整个人生的秀雅如玉,五官精致,只是眉眼间带着凌凌寒意,让人望而生畏。如今笑起来,缓缓弯了眉眼,一瞬间,如冰融雪化,清隽俊逸。
楚妗不禁看得呆了,这是他第一次笑得这样舒朗开怀,以前不知是不是他们之间感情并不是很深厚,楚怀璟很少笑,便是笑,也是矜贵,如蒙了一层薄纱,看着暖,却疏离。如今楚怀璟竟像是扯开了纱,向她展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阿兄你这样笑感觉亲切许多呢!”
楚妗忍不住用南话说道。
楚怀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楚妗的脑袋,他见许多同僚,对待家中妹妹,皆会有此动作。只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事,使得他性子清冷,与家里人也不甚亲近,他也未曾做过这样的动作。却没料到楚妗头发摸起来像是一团云,柔软不已,他也有些爱不释手了。
楚妗:“……”
他这是把她当成娃娃了吗?还摸头?
脸上虽然挂着嫌弃,但是心里还是欣喜异常,到底没忍住,嘴角微微扬了扬,压都压不下去。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霜降前去将门打开,原是两个清秀的婢女,手里端着几样精致的菜,恭恭敬敬地进来将菜摆好。
“鸢娘哪里去了?怎么不见她?”
楚怀璟疑惑道,以往她都会亲自来布菜,没想到今日竟然不见人影。
婢女行了一礼,脆声道:“主子去另一个房里伺候了,让奴婢与世子告罪,说是今日招待不周,下次亲自来赔罪。”
楚怀璟一愣,他与鸢娘私交甚好,一般的达官贵族鸢娘也不愿亲自出马服侍,比他还重要的人,只怕不是宫里的那位,便是那位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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