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忙完,天已经大亮了,陈家众人?也起床吃了饭,纷纷去上工了。
陈庚望倒是没去,被张氏留了下来,娘俩站在厨房外,张氏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哎,叫我怎么说你好,你们俩再?生气也不能不顾着孩子啊。”
陈庚望的脸色变了变,可他自知理亏也不辩驳,他更知那一床的糟污瞒不过?那崔大娘,自然也瞒不过?他娘了。
“你也是个?大人?了,”
张氏看他低着头,想起昨夜的事,心里也软了下来,虽说她?不明?白这小?两口到底闹腾的啥,可她?这大儿子是个?啥性子她?多少?也知道?。
“不管怎么说,这才刚过?仨月,还?是得注意?着点。”
说罢,张氏便进了厨房,端出一个?瓷碗便进了西屋。
——
“慧娟,”
张氏把那碗放下后,便坐到了那床沿边上,“还?疼不?”
宋慧娟只得睁开眼,摇了摇头,张开那沙哑的嗓子,“不疼了。”
闻言,张氏脸上的表情便松下了许多,可嘴上仍旧说道?:“不疼就好,我说过?他了,他不懂事就罢了,你怎么也不劝着点?你说说这才满仨月,你们……”
宋慧娟越往下听,心里越难受,可她?竟然也不想反驳了,她?不是不知道?张氏的为?人?。
不止她?一个?,哪个?婆婆遇着了这种事,大多都不会怪自己的儿子的,他们只会怪是儿媳妇任性,是儿媳妇不懂事,不知道?劝着点。
宋慧娟已经听不进去了,任由?张氏明?里暗里的为?她?的儿子唠叨,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歇会儿。
临了,张氏掏出一小?盒子药膏,隐晦的告诉她?这药膏的用处。
待张氏出去后,宋慧娟看着这盒子药膏,只觉得可笑,笑着笑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这一天一夜,眼中的泪好似流不尽似的,一如身上的痛,手?上的断甲。
原本她?以为?她?是能接受这一切的,或者她?是能忍受下去的,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孩子可能会死在这样的时候,会被他的父亲杀死。
或许,她?早就应该想到了,从他冷眼旁观的那天。
待张氏走后,陈庚望便蹲在厨房外的石头旁发起了呆,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起身走进了西?屋。
她静静地躺在外侧,两眼紧闭,心口没什么起伏,像是没了呼吸一般,那惨白的脸色竟然逐渐和那梦中的老妇人重合起来,陈庚望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
陈庚望不自觉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那床边,轻轻伸出手探到那鼻息下?。
还好,他心口一松,还有一股热气扑在他的手上。
可这时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她已经睁开了眼,只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发现那眸子里一片死寂,没了生机似的。
陈庚望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怔怔的看?着她视若无物的阖上了眼,轻轻蜷起那瘦弱的身子,背对着他。
他不知道怎么对她说,又该对她说些?什么?
要?为?自己辩驳吗?对她说他不是故意的吗?
他说不出这话来,他是知道的。
可眼下?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不曾理会她的反抗,也是他不曾顾及他们的孩子,更?是他让事情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陈庚望回过头?,看?着那仿佛随时就?会裂碎的她,按了按疼痛的额角,视线向下?一瞥,就?注意到了被?他塞到床下?的床单,还有一条被?鲜红的血迹染了大半的床单。
拖出那映着大喜字花纹的瓷盆,关了门,走到水井边,双手一抖,那床单便轻轻展。
他没想到会流着么多血,她那么瘦,这一床的血许是耗尽了她大半罢。
凉水浸入床单,那干涸的血迹像是活了一般,仿佛是早间那时正从她身上流下?来了一样。
直到那冰冷的井水溢出来,流到了脚上,陈庚望才猛地回过了神,来不及关水,直奔那西?屋而?去。
看?得那屋里的情形,陈庚望怔住了。
“你……”
宋慧娟听到声响,缓缓抬起了头?,又用两只手的手心夹起了被?子盖在身上,平静地靠在了身后的箱子上。
往日镇静肃穆的陈庚望此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受伤了?!
是了,昨夜她手上的指甲几乎都?断了,虽然都?被?他一一剪过,可还是有几根伤到了里面,眼下?竟连被?子也拿不起来了。
陈庚望没有忽视她枕边的药,大步走上前,伸手探到她身边,抓起那铁盒子,问道:“怎么涂?”
宋慧娟皱了皱眉,睁开眼便伸手去夺,奈何陈庚望本能地往后一躲,宋慧娟便直起了身子,还是要?夺,可偏偏扯动?了身下?的伤口。
“嘶——”
宋慧娟忍不住那脆弱的伤口,闭了闭眼,恢复平静后,淡淡的道:“你出去罢,我自己能涂。”
陈庚望视线下?移,落在她的手上的伤痕,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盒子。
宋慧娟见状,也不再多言语,两只手掌按在身后,往下?缓缓移动?着身子,稍稍一动?便会牵扯到身下?的伤口,尽管她心里再故作平静,也不得不疼得闭上了眼。
陈庚望看?她疼得直吸冷气,这时便伸出了手,将那铁盒子放在了枕边,两只大手僵硬的托着她的身子往下?移。
宋慧娟感受到腰下?的力量,也没再坚持,便顺势躺了下?去。
听到那轻轻的关门声,宋慧娟便松了心神,也没再起身了,实在太疼了,折腾这么一回就?要?了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