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当机立断,命人率兵乔装追去了,并忍不住骂了一声卫烈,“你的好儿子,胆大包天!”
卫烈没反驳,兀自沉思半晌,竟嘿嘿笑了出来,文相脸色黑沉。
云姜离京前,其实还另留了信给子玉。
子玉休养已久,对外称受了惊吓高烧不断,实际一直在思索救驾失败和子扬的事。柳相传话安慰她,一计不成另有办法,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让她多花些心思在小皇帝身上。
柳相每每传话,说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了。以前子玉倍感熨帖,对柳相的忠心和爱护,也十分感激。但如今,只要想到柳相可能因为子扬的存在而舍弃他们姐弟,心中不免存了怪异,再看到这些,便不由想,柳相有何部署总不会和她说道,只有需要她配合的,才会额外告知。
其余的,也就是令她服侍好太后,与小皇帝打好关系。
究竟是不想让她担忧,还是觉得她只能做这些,其他无需知晓?
子玉心知自己不该有这些想法,柳相救下她姐弟二人,她本该铭感于心。萧氏江山的复辟,也全靠柳相筹谋,他是再忠心不过的。
可大约是懂得了被人真心维护的滋味,那日小皇帝为她顶撞太后的场景犹历历在目,再回味以往身边人的举动,便总觉得他们不过是因自己的身份而如此罢了。
越想,子玉心绪越乱,此时又看到了小皇帝的留信。
信中感谢了她那日奋不顾身的救驾之举,令她好生休养,给她另备了珠宝布帛等赏赐。小皇帝道近日烦忧,自觉才智平庸,也觉朝堂宫廷无趣,无心权谋,便去京外散散心,不日再回。又对她说太后性情多变,不好伺候,让她还是早些回柳府的好。
话语中字字不提二人以前的暧昧情谊,但子玉又分明感觉到小皇帝对自己的切切关怀,那话里的意思,竟像是要抛却两人的前尘过往,让她奔个好前程去。
信笺放置在干燥处多日,已然泛了黄,一角卷曲,墨色的字迹端秀方雅。子玉几乎能想到,小皇帝伏案给自己写这封信的模样。
他自小就不爱读书,更遑论写字,是文相压着,才勉强练得一手好字,但每每写字时,都是抿直了唇角,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
子玉实在难以定心,她小心把信收进了带锁的妆奁,决定出宫一趟。她要去寻弟弟子熙,子扬的事其他人不好说道,唯有子熙还可商议了。
她去了长明巷,荀老的宅院就在这条巷中,甫一靠近,便有清雅桂花香气袭来,不知是否因心中带了念想,子玉总觉得其中还夹杂着淡淡书墨香。
朗朗读书声入耳,子玉静听了片刻,颇为欣羡。
下课时她才敢去打搅,一问,才知道今日子熙并未来学舍。
同窗道:“他近日都来得少,上回考校也不见人影,荀先生都很不满。”
子玉一惊,“那你知道他会在何处吗?”
“无非是红袖楼之流的地方。”
同窗露出不屑神色,“他与郭生几人交好,还能去何处。”
子玉又细问几句往日子熙在学堂的境况,大为意外,这些事情,兰姨她们竟是从未和她说过。
心烦意乱之下,子玉就要离开,却在门口被人追上,望着她的神情欣喜不已,“子玉!你来了竟也不和我说。”
面前这个俊朗少年,便是荀老最疼爱的幼子荀琅,纯真青涩,当初对子玉一见倾心,便一直追随在她身后。他却不知所谓的一见钟情也是人意而为,为了将弟弟送进荀老的学舍,子玉特意与荀琅“巧遇”
,实际对荀琅此人,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往前她还能和荀琅温柔应付几句,今日却忍不住情绪,“我送子熙来,是叫他好生学习的,怎么他近日只顾贪玩去了?听说荀先生也很生气。”
荀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酒窝,他是不觉得少年人贪玩有甚么问题的,只是子玉这样着急,就安慰道:“是我不好,没看住他,爹那儿你放心,绝不会叫他退学的。”
荀老治学很严格,品性才学皆要出众,也不是没有中途被他扫地出门的学子。但有荀琅在,走个后门不成问题。
子玉听了,却没有很高兴的模样,神色颇有几分古怪,最后说了句我去寻他,就急匆匆走了。
荀琅拦也不及,又没能和心上人多说几句话,很是失落。
红袖楼坐落于八香街,八香的名声,来自于这条街上有名的八位美人,都是这条街上几座青楼的顶梁柱,卖艺卖身皆有,但绝不是简单的皮肉生意,只供富商高官之流赏玩。
子熙此来,是同窗郭生等人说要带他见见世面,实为狎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