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向着颁奖典礼现场的歌剧院驶去,不短的行车距离留给了车上的人更多的谈话时间。凑过去给梅小姐点起了一支细长的墨绿色女士烟后,秦恕把手中小巧的银色打火机递给了梅尹,“常卿托我给你带来的礼物……铂金打的外壳还嵌了几颗小钻石,你也就把它当一个小玩意儿玩玩得了,万一落难了还能换几个欧元买几条黑面包。”
梅尹接过打火机,在掌心里抛了抛,“想用这个抵了他勾搭我家odel的过错?没这个可能……秦恕,你还得好好操练操练他。”
“没问题,”
秦恕打了个响指,接着说,“那咱先来说说好消息得了……我找了一个过日子的人。”
轻轻地喷出了一口烟雾的梅尹大感兴趣,“哦?漂亮吗?”
秦恕微侧着脸想了半天,说,“比我老子好看多了。”
“那你比我有眼光,”
梅尹眯起了眼睛,又慢慢地吐出了一口烟气,“那成,今儿这个典礼完了我跟着你回国看媳妇儿去。”
“那个……”
秦恕头一次扭捏了起来,“我有没有说他是个男的?”
梅尹弹掉了指间的烟灰,扭过脸去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说了啊……你说比秦剑德好看,当然不是个姑娘;要是个姑娘,那还不得跟我比?”
秦恕把手里小巧的便携式烟灰盒搁回原处,很是扫兴地说,“您这反应……也忒淡定了吧?”
相比于有点儿垂头丧气的秦总裁,梅小姐还抽出了精力安慰他,用带着薄纱手套的左手轻拍了下他的右肩,“其实你要是想想,找了个姑娘的话,长相肯定得被我比下去……到时候婆媳关系会很麻烦的。”
“……您真是太有当妈的自觉了……”
秦恕发自内心地说,顿了顿又去问,“……也不问问上下?”
梅尹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了,要跟你回国看媳妇儿吗?他要是在上面,也就只有你们玩儿骑乘的份儿了吧?”
梅小姐的司机尽管已经适应了这对迥异于常人的母子之间的相处模式,但是在这段对话后,还是被轻而易举地击溃了,手底下开着的小车立刻在马路上扭出了一个巨大的“s”
型。“康先生,”
梅尹毫不给人留面子地说,“我们的车子是租用别人的,如果出了车祸是要加倍赔偿的……全从你薪水里扣。”
秦恕仰天长叹了一声,“……一想到您这乱七八糟的个性,我就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儿子……”
梅小姐一指节就弹他脑门上了,“其实我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儿子来着,年把儿不见,智商都直线下降成负值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把你丢给秦剑德,这是绝对的大笨带出来小傻……既然好消息是你的,那坏消息就一定会是他的了——我就知道……”
秦恕挑了挑眉后,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秦夫人想要把北钢讨要过去给她娘家大侄子,结果老头子一生气,就跟夫人犟上了……据说现在已经严重到了要闹离婚。”
梅尹早掐灭了手里的烟,听秦恕这么说又去摸自己的随身小包,结果被儿子一把按住手,“你抽那一根就够了……再抽,再抽小心皮肤老化。”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后,梅尹干笑着说,“我说……你后妈该不会把我扯出来……吧?”
秦恕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梅小姐您其实是秦首长和首长夫人之间唯二的一根横亘多年的尖刺来着;唯二的另一根尖刺,恰恰好是区区不才在下——您的儿子。”
摇了摇头,梅尹叹了一口气,“你看……咱俩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罪人。……对了,北钢是哪家公司?”
“就我跟你说那一家开矿区、炸矿山、炼钢铁的公司……两年头里体制改革时,老头子以权谋私、枉法腐败、舍大家为小家地把这公司塞我手里了;当时秦夫人出于该公司体系复杂林立,总裁大权旁落的原因,支持了她老子那一派,站在了我老子这边儿,一把手地把公司交给了我。”
秦恕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却概括性十足,“这两年刚把公司整顿好,我手下的领导班子又没有稳定下来……首长夫人是要为自己考虑了,总不能白白便宜了我这个‘外人’。”
梅尹一巴掌就拍上了儿子的膝盖,十分地不屑一顾,“我还白白便宜了自己儿子给‘外人’做了二十年的儿子呢!”
秦恕闻言哈哈大笑,“她也不想啊……”
打开了一把淡紫色的羽毛小扇在鼻端扇着,梅小姐很是踌躇,“听你这么说,国内斗争很是复杂严峻嘛……那那那我回国的事儿是不是后拖两天?”
秦恕握住了她的手,把那把小扇子收拢在她掌心中,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这就要看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我老子重要了……”
梅小姐又打开了折扇,横在自己和儿子之间,自个儿躲在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扇子后面想了半天,“……你不重要,你老子更不重要……媳妇儿比较重要。”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秦恕由衷地认同着。当天下午举办的颁奖典礼隆重非常,很多时尚界大师级的人物都亮相其中,用各自对“fashion”
这个词语的理解,一同瓜分了明年乃至后年时尚的走向。轮到梅尹女士上台领奖的时候,除了按照惯例会在其前面亮相的odel们以外,稍后上场的梅小姐挽着自己儿子的手臂一同登上了领奖台。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们当场燃烧了八卦之魂,第一个提问出来的问题就是,“陪着您上场的男子身份”
。梅尹把奖杯交到秦恕手里,一同举高了给众位娱乐记者拍照后,才在镁光灯的不断闪烁下,搂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儿子春风拂面地说,“这位是我的……儿子。对我来说,其实儿子才是最贴心的人。”
秦恕僵硬地笑着直到典礼的结束。他在坐上车后,揉着自己僵硬的唇角说,“梅小姐,其实您叫我来,是来炒作的吧?……一开始总是避免暴露和我的关系,今儿就这么冷不丁地抖落了出来……”
梅尹又打开了自己的小羽毛扇子,频率很高地扇着说,“不不不……是我在高调宣布不再让那个女人了……其实,我本来想说的那句话是‘儿子是最佳的情人’。”
秦恕“噗”
地一声差点儿呛出了口中的矿泉水,“……您还真是……”
秦恕不是秦夫人的亲生儿子这件事,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所以,严格地说来,这件事情是绝对能称得上秘辛的。而被梅小姐这么一高调宣布之后,国外的媒体记者最多也就拿此事当个花边新闻处理一下,但是传到国内以后就会是近乎爆炸性的新闻了。秦恕几乎能想象得到过几日的各大报纸娱乐版的头条消息和它们的标题了。——《秦恕少爷非是正室所出!秦府将军享尽齐人之福?》——《是一夜情还是第三者?梅尹小姐才是秦夫人》——《巴黎时尚节上惊天爆料梅小姐声称亲生子是秦恕》——……梅尹说,“这么多年来,我不欠他们秦家什么,反而是秦剑德欠了我很多……到现在,儿子连媳妇儿都有了,我总不能连儿子带媳妇儿地一起再次送人。”
秦恕深以为然。叶家珩是从rex口中知道梅尹小姐的事情的,他听完了以后很是带了一点惊讶地问,“秦恕他妈妈,不就是梅小姐吗?”
rex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堪堪好地停在了十字路口的白线前头,“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抽出了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张彩印照片说,“直到梅小姐前天在那什么节上宣布自己的儿子是秦恕,我们才知道敢情秦总不是秦夫人的亲生儿子啊……”
叶家珩瞄了一眼rex手中的报纸,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某人一脸谦卑的笑意和真诚的眼神,“……梅小姐不是秦夫人?”
rex闻言之后大为兴奋,八卦的热情熊熊燃烧,都能从他背后看到实质性的大红火苗了,“您不知道?您居然不知道?!……怎么做人男朋友的啊!!!”
这种八卦的精神太过于高涨,以至于他完全没有看到叶家珩不满的瞪视,而是背转过身子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地说,“来来来,我来对您说……秦夫人姓黄,是南方某军区黄中将的姑娘。据传闻她和秦将军的关系一直就是那个……相敬如宾啊——其实这是好听话,实话实说就是关系不怎么地;这梅小姐姓梅啊,现在是挺有名气的一个服装设计师,经常拿了什么破布条子围成裙子去糊弄那帮子老外,据说是家庭背景挺贫民化……然后啊然后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秦恕居然不是黄小姐的儿子是梅小姐的儿子!这个梅小姐啊梅小姐和秦将军啊秦将军……”
叶家珩往右侧坐了坐,让开了rex的口沫污染,然后在他正八卦得欲罢不能的时候,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rex,绿灯亮了。”
rex急忙回转过头去,一边开车一边分心地说,“我跟您说啊……就这几天的娱乐小报报道的全是‘秦将军家里的那回事儿’。那帮子记者还真有能耐,居然很快地就挖出来了梅小姐和秦将军是高中同学这档子事,还说是秦将军追了好几年才到手的大美人……啧啧,我说秦恕怎么长得跟他娘不一张脸,弄了半天原来是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