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斑杂的丝在丁宁的身外穿梭,渐渐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子。
内里的丁宁悄无声息,似乎连体温都已经消失。
黎明时分,无声无息的巨茧里才又响起一声低微的蚕鸣,奇异的茧丝突然寸寸断裂,重消散为天地间看不见的元气。
丁宁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一股连最强的修行者都无法感知的死寂气息,从他的体内逸出,在空气里流散开来。
无数土壤深处,感知比人强大无数倍的虫豸,却感应到了这种气机,它们好像生怕厄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一样,纷纷拼命的逃亡,远离这间小院。
丁宁缓缓的坐了起来,感受着身体里真气强劲的流动,似乎有无数的雨露在不断的渗入自己的骨骼,他便知道的确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宋神书的那份意外大礼让他直接从第二境下品提升到了第二境中品伐骨,真气强度有了数倍的提升。
“一颗可以让三境上品的修行者破境几率大增的丹药,只是治疗了你的一些伤势,让你从二境下品到二境中品,你不觉得浪费么?”
长孙浅雪已经起身,此时正坐在床侧的妆台上梳头,她没有看丁宁,只是用一贯的清冷语气说道。
她细细梳理的样子美得惊人,淡淡的晨光在此时透入窗棂,丁宁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长孙浅雪眉头微挑,面色微寒。
丁宁轻咳了一声,说道:“浪费一点没有关系,修行的真要,在于能到不要等。还有我知道很多东西,然而关键在于能不能得到,能不能用得到而已。”
“能到不要等……这句话说得有些道理。”
长孙浅雪继续梳头,认真地说道。
听到她少有的夸奖,丁宁觉得接下来她可能会更加客气一些,然而让他无奈的是,长孙浅雪的声音却是再次清冷:“不要再在床上腻着,去开铺门。”
……
虽然有整整一面墙的事情和人要记着,然而在长陵这种地方,连五境之上的修行者,在一夜间都有可能倒毙几个,所以对于丁宁而言,现在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且修行且等。
该开的铺门还是要开的。
淅淅沥沥的秋雨连下了五六天之后终于放晴,神都监始终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走进酒铺,丁宁便知道大约有关自己的那一份备卷已经被丢入火盆烧了,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鼻子比猎狗还要灵敏的那一群神都监官员再也不会浪费力气在自己的身上。
一阵秋雨一阵寒。
天气虽然连续数日放晴,但是寒气却是越来越浓,清晨起来黑色的屋面上,也终于挂起了白色的寒霜。
只是路面干了,车马渐多,酒铺的生意却是越好了起来。
还是清晨,吃早面时分,换了一件薄袄子的丁宁捧着平日里吃面专用的粗瓷大碗,一边喝着剩余的面汤,一边看着不远处一个水塘。
水塘里飘着一些黄的梧桐叶。
丁宁便痴痴的想着水牢里的水也一定变得很冷。
可是要怎么样才有可能进入水牢里最深处的那间牢房呢?
千丝万缕,如树上黄叶不断飘落,但却还是一点头绪和成型的法子都没有。
正在此时,巷子的一头,施施然走来一个黄衫师爷。
这师爷四十余岁年纪,留着短须,面目清癯,长方形脸,笑容可亲,虽然夹着一册账本,身穿的也是时兴的窄袖飞鱼纹黄锦棉袍,但给人的感觉倒是颇有些仙骨道风。
这名黄衫师爷看着脚底,避开污秽,一直走到了丁宁的面前,冲着盯着他上下打量的丁宁微微一笑,作揖行礼道:“这位小老板可是姓丁?”
丁宁放下空空的面碗,回了一礼,好奇的问道,“我是姓丁,先生是?”
“我姓徐,单名一个年字。”
黄衫师爷笑了笑,伸手点了点丁宁身后的酒铺,和气地说道:“今日里我是来收租的。”
丁宁微微一怔:“收租?”
“就是一月一交的平安租子。”
黄衫师爷浅笑着解释道。
丁宁皱了皱眉头,狐疑道:“你们是不是记错了,这月已经交过了啊。”
黄衫师爷笑道:“倒不是记错,只是以前这里是两层楼收的租子,从今日开始归我们锦林唐收了。”
丁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再次仔细的打量着黄衫师爷。
黄衫师爷也依旧一副耐心平静的样子,微笑着让丁宁打量。
丁宁想了想,问道:“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不去别的铺子,一走进我们这儿,便直接奔着我这里来了?”
黄衫师爷又是一笑:“谁不知道梧桐落里就属小老板你们这家酒铺生意最好,现在也就是早,再晚半个时辰,这里面客人就差不多该坐满了吧。先到小老板您家的铺子,这是我们的规矩,也是正好起个头。”
“道理好像不错。”
丁宁揉了揉脸,也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我想先生还是过个三五天再来收租子吧?”
黄衫师爷好奇的看着他,“为何?”
丁宁认真说道:“做生意的钱财,能拖几天便拖几天,而且保不准先生是个江湖骗子,欺我年幼胡诌骗我,过个几天先生没有被打断腿,还能再来,便说明先生不是骗子,而且租子也的确不用交给两层楼的老纪他们,是应该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