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也太危险了!”
叶语安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反驳,“治病救人,难道不也应以自身安危为先,再考虑其他么?”
“小语,这是我自己的坚持。”
苏柳木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的样子,她含笑着看着叶语安,微微摇了摇头,“小语去找廿信,我留在这里。”
叶语安还想说些什么,被苏柳木的眼神打回去:“今日杨大人府上门客邀我明日住到杨府去,常住几个月,为他调治身子,你们可放心些?”
杨大人为何人,林师听师父说过,也听刘景珉提过。杨衫,杨涧山,乃是先帝时期前的老宰相,若是现在还时任宰相一位,便是三朝宰相了。世人评价一生刚正,一生廉洁。
亦是位传奇。
这位传奇为大齐鞠躬尽瘁三十年,大约是操劳过度,如今老来落了病根,身子不好,需得医师常于身边调理着。苏柳木于京城名气不小,便来寻她。
叶语安看向林师的方向,瞧见他也不动声色,只好点点头,又讪讪地坐了回去。
苏柳木起身,为今日一事做了最后的拍案定音:“不早了,回房歇息罢。”
林师起身拿起烛台,正欲又开口说些什么,见叶语安已经挽起了苏柳木的手臂,推着她道:“柳木姐,今夜我陪你。”
他笑着摇摇头,轻声道了句:“好梦。”
叶语安是早时离开的。
叶语安临行前,苏柳木坐在桌前,见林师走出来,朝他点点头,压低声道:“昨夜地窖里的人死了,尸体我已托人秘密送到杨大人手中,看看能不能搜出些什么。”
死了。林师对这种结果毫不意外,或者说,三人对此早有预料。他只点点头:“既然做此决定,那杨大人想必值得信任。”
苏柳木摇摇头:“我不敢盲目猜测,但他是父亲的旧相识,为人清廉。若他也不值得信任,那整座长安城,便无人可信了。”
苏柳木继续补充道:“窗子昨日被撞坏了,小语早晨拿手头材料修补了下,不是很完美,也够用了。”
叶语安背上行囊,提着剑,叉腰道,“不满意也没得办法,若是师兄嫌不够美观,只能自己出银子找人来修咯。”
林师瞧着歪歪扭扭钉着窗纸的窗子,笑道:“哪里,已经足够了。”
“师兄。”
叶语安突然正色道:“柳木姐说,昨夜出了那样的事,很可能不出几日就会有官兵上门搜查。我昨日已经把血迹清理干净了,今日柳木姐又检查了一遍,应是没有痕迹了。师兄,你自己一人,万事定要小心,官兵比刺客更难对付。”
她难得严肃认真,林师觉得心里暖呼呼的,他揉揉叶语安的头:“我记住了,师兄会平平安安的,你去了廿信那儿,也要一路小心,记得给师兄和舒络写信报平安。”
叶语安走后没多久,杨府的小厮也来了。眨眼间,热闹的医馆便只剩林师一人。
他又把叶语安钉的歪七扭八的窗子正了正,得了闲,捧着卷书坐在院里葡萄藤下的木椅上,顺手摘了颗葡萄放在口中,丝丝甜腻顷刻间席卷了口腔。
葡萄熟了。
他忽然没由来想起来刘景珉前些日子被这没熟的葡萄酸得倒牙的模样,忍俊不禁。又寻思,今日闲来无事,正好摘些葡萄给他送过去。
正摘着,院门口传来熟悉的马鸣声,林师蓦一回头,瞧见方才所想那人就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瞧着自己。
叶语安在城门外驿站寻了辆车,驶出了长安城门。
驾车的是位头发半白的男人,听闻年轻时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又随军击退过胡人兵,老来闲不住,就做了京城与西北间的车夫。
“这腿一次打仗落了毛病,嘿,别看我现在这样,打架我还是有一手的!”
叶语安正摆弄剑上的小吊坠,听闻,探头问道:“可有瞧过医生?”
车夫嘿嘿一笑:“瞧过,军医说我这是误了最佳时间,落了病根,治不好哩。”
他絮絮叨叨的,显然是个闲不住的,瞧着叶语安小丫头模样看起来好说话,便吹嘘起自己年轻时在军队里的光鲜事来:“当时廿将军带着兵在边关打仗,就在我们那个边陲小镇驻守”
此话一出,叶语安一怔。
“你说何人?”
“廿将军啊,姑娘没听过么?”
车夫也一愣。
叶语安放下手中摆弄的剑饰,这才反应过来此廿将军非她要找的廿将军:“您是说那位前关内军统帅廿平将军。”
车夫摇着头叹了口气,手一拉缰绳:“是啊,只可惜天妒英才。不过现在时任的廿副将,倒是承了其父的英武,也是青年才俊哇!”
青年才俊廿信顺着风吃了满嘴的沙子。
他呸呸呸地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一拉缰绳,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前面的人:“我说,你就不能走慢点么。”
“这会儿不快点,等下风沙起来了,路都看不清。”
李自离解下腰间的水壶,扔给廿信,“漱漱口。”
廿信咕噜咕噜一大口,呸地吐掉。转眼瞧见前面的侦察兵回来了,扬头哎哎两声,问:“还有多远?”
士兵立刻唰地立正,行礼,道:“报!离飞沙镇还有四里路。”
“快了。”
廿信眉开眼笑,一招手,扬声高呼道:“兄弟们,镇子快到了,等晚上我请大家喝酒!”
后方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夹杂着口哨声,若是有屋顶都要掀翻过去了。廿信抬手拍拍李自离的肩膀,朝他扬扬下巴:“你也一起来,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