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瑶怔住了,她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未料到裴云川的手上竟然是药谱。
她只觉得四肢冰凉,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
裴云川一把揽住她的软腰,惊的柳玉瑶松开了手,醒酒汤就这么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汤汁溅湿了柳玉瑶的裙摆,一抹寒凉自下而上,引起她阵阵颤栗。
裴云川酒意被这丝冷意驱散几分,他双眸带着几缕红丝,宽大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腰身,俯首与之对视,哑声道:“就这么怕我?”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面对他,一丝风吹草动便能叫柳玉瑶如一只受了惊的麋鹿,露出毫无威胁性的犬齿,大有一副随时咬死他跑掉的样子。
柳玉瑶小脸微白,唇角颤着,低垂着眼睛不敢与裴云川对视,垂在身侧的手不安的攥着裙摆一角,左右为难,终是鼓起勇气道:“那、药谱,能给我么。。。。。。”
她卑微的样子全然是为了她那个好夫君,纵然知晓柳玉瑶过来定然没什么好事,裴云川依旧如被一根针扎入了心脏般,疼的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给,为何不给?”
裴云川搂着柳玉瑶的细腰,懒散的靠在后方的石蹲子上,有些无奈的按了按眉头。
他连琴都自愿给她抚,一本破药谱算得了什么?
柳玉瑶知道眼前的人是喝多了才会如此好说话,她此举与趁人之危无任何区别,但若是裴云川清醒的时候过来要东西,怕是比登天还难。
想到此,柳玉瑶抬起手抓住裴云川的衣领,衣领微开,露出柔白细腻的脖颈,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红唇张张合合,半晌才低声道:“云川哥哥,多谢。”
裴云川抬眸与其对视,手指顺着脸颊轻抚,指尖不轻不重的弹了下她的耳垂,不顾她的低呼,笑了起来,认真道:“但琴还是要抚。”
不能叫他什么好处也捞不到不是?
柳玉瑶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越发叫嚣的不安心绪,坐在琴凳一端,素手轻抚琴弦,一阵弦音腾空而起,时而婉转曲折,时而欢快轻灵。
过往似云烟,但却将裴云川紧紧缠绕着,他的目光从柳玉瑶的纤纤玉指缓缓移到她的脸上。
想将柳玉瑶藏起来,藏到一个世人无法寻到的地方,只有他才能欣赏她所有美好,她也只能属于自己一个人。
寒风微拂,吹起柳玉瑶额前的碎发,许是裙摆的湿冷太过冰寒,柳玉瑶被吹的打了个冷颤,但她弦音倒是未弹错一分。
那寒风也吹到了裴云川的心头,他那扶摇而起的占有心思如潮水般褪的干干净净,他不做思考,立即起身,几步便走到柳玉瑶的身前,不顾她惊愕的目光,将柳玉瑶拉了起来,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缓了缓,终究沉声道:“你抚琴像过往又如何?回不去了,我已经听够了,你走吧。”
柳玉瑶怔怔的抬头,撞进他幽深漆黑的眸子里,她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双手紧紧的抓着披风玉带。
裴云川指尖落在她脸颊上,克制的摩挲,他倏地与柳玉瑶拉开距离,眉眼又恢复以往的冰冷,只是眸光紧紧的盯着她,自怀中拿出那本药谱递到柳玉瑶的手中,抱起古琴转身进了屋中。
柳玉瑶望着缓缓紧闭的屋门,裴云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寒风凛凛,似乎将眼前的一切都吹散了。
她心中一角隐隐作痛,方才琴音之下,想起过往的,又何止裴云川?柳玉瑶咬咬唇,压下心中涌出的情绪,抱着药谱落荒而逃。
裴云川站在窗前,目光沉沉的看着柳玉瑶,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角,他才猛的闭上了双眼,而背在身后捏成拳的手背上,早已青筋遍布。
王锋从暗处来到裴云川身侧,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心下惶惶。他年纪轻轻便已成副将自是凶名在外,但面对裴云川,依旧怕的发怵。
他见过太多次在战场上厮杀的裴云川了,如同一头野兽,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咬上了对方的喉咙,将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现在,同样可怕的眼神又出现了,王锋摸不懂裴云川的想法,压下心中的异样,小声道:“将军,三殿下已出城。裴家也已安排妥当。”
“嗯。”
裴云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握紧的手缓缓松开:“让聂青跟在她身边,若有变故,无论何事,将人护下。”
这个『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王锋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
家中宴酒,裴云川离席之后,男人们都在前院听着戏曲吃汤醒酒,而女子则被安排进内院休息。
柳玉瑶抱着药谱走在鹅卵石小道上,心里慌乱逐渐平息,听着前院隐隐约约传来的乐曲与欢笑声,她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去去正厅,总归不太合适。
裴安虽身子弱,但作为主子怕是不会轻易离席,她想了想,朝著书房而去。
裴府式微,留下的奴仆并不多,且在今日皆在前院伺候着,平日里柳玉瑶极少过来的书房也只留了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在守着。
见有人过来,正在打盹的小丫鬟惊了一跳,瞧见是她,颤巍巍的抖著身子:“夫,夫人?”
过往刚刚进府的奴仆在瞧见她时,也是这般的恭敬,只是时日久了,便会跟着老奴仆一般,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柳玉瑶叹了口气,道:“我一会儿便出来,不必跟着伺候。”
小丫鬟唯唯诺诺应是。
柳玉瑶推门而入,裴安在盛京之中也算是提得上名的才子,他的屋中三面墙都放着八尺高的书柜,摆着满当当的书籍。
而比起整齐的书柜,裴安平日里用的案牍却是异常凌乱,柳玉瑶将药谱放在桌上,顿了顿,伸手整理起凌乱的书案。
一张颜色艳丽的薄纸滑了出来,在一众黑白墨色里尤为惹眼,也莫名叫柳玉瑶觉得眼熟,她目光落在纸张一角,好似是一副画。
裴安作画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那上面的海棠花,让柳玉瑶不可控制的想到了那本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