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无情执行命令的特工杀手,那么她为什么会哀伤?
&1dquo;不,从你的视角讲出来的故事,同样重要。”许幼怡说,向杜小玉投去鼓励的目光。
也许这就是许幼怡与寻常人截然不同的地方。她细腻的情感、敏感的触觉,以及真诚的悲悯,让她能够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许多细节。她坚信的是,每一个人的独有视角,每一个人的个人感受,都是十分重要的。没有人应该被忽视。
杜小玉显然也有所触动。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1dquo;我与谢一范&he11ip;&he11ip;是真心相爱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杜小玉的解释,居然以这一句话开始。
杜小玉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她当年接受任务以后便来到北平以进步学生的身份潜伏。一开始没什么具体任务,直到谢一范的到来。彼时国民党当局对知识分子尤其是出身贫寒的一向警惕,生怕他们有投共的倾向,于是杜小玉接到了接近谢一范并监视他的任务。长久的相处之后,杜小玉却被谢一范的才华和理想所打动,渐渐爱上了他,而谢一范也对她产生了好感,二人最终在民国二十二年初确立了关系。
然而杜小玉毕竟是特工总局的人,很快,她就接到了击杀谢一范的任务。没有人知道她那时有多痛苦和挣扎。一方面是自己效命的机构,另一方面却是此生唯一的爱人。忠诚与爱情不能两全,她该如何选择?在经历了数个日夜的挣扎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谢一范约了出来。
那天谢一范开车去接她,二人一路有说有笑,但杜小玉坐在副驾上,想起自己要做的选择,心情越来越低落。
谢一范察觉出来,问她怎么了。
杜小玉终于忍不住和盘托出:&1dquo;你已经暴露了。”
谢一范起初不明所以:&1dquo;什么意思?”
杜小玉道:&1dquo;你的身份。你是xx党,对不对?”
谢一范大惊失色,车在一条没人的小巷子里戛然停止。
&1dquo;你究竟是什么人?”谢一范盯着杜小玉,仿佛已经不再认识眼前的人。
杜小玉只觉得内心一阵抽痛,便幽幽地说:&1dquo;我的真名叫杜小玉。我服务的组织就是徐恩曾领导下的国民党党务调查科。”
谢一范眼中愤怒与悲伤混杂:&1dquo;所以你接近我只是因为任务?那你对我&he11ip;&he11ip;都是假的,是不是?”
杜小玉的眼泪流下来:&1dquo;不是的,这不是真相,我是爱你的,我只是&he11ip;&he11ip;”
&1dquo;你只是什么?”谢一范怒吼,&1dquo;你只是欺骗了我?”他好像明白过来什么,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1dquo;你接近我,其实是为了杀我,对不对?”
说着,他便打开车门跳下车,似是准备逃跑。
但是他晚了一步,因为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突然从房顶跳下,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大棒,&1dquo;梆”地一声,猛烈地击向谢一范的后脑。
谢一范应声倒地,不省人事。
杜小玉被眼前变故吓傻了,抬头一看,才现行凶的人居然就是范齐——她直接联络的上级。
范齐扔给她一把手|枪:&1dquo;补一枪。”
杜小玉呜咽道:&1dquo;不&he11ip;&he11ip;我做不到&he11ip;&he11ip;”
&1dquo;蠢货!”范齐低声怒斥,&1dquo;你知不知道,徐恩曾会怎么对待背叛组织的人?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他看杜小玉仍然坐在那里,眼泪如瀑布下,语气便软了下来:&1dquo;就算你不杀他,上头也会派别的人。反正他总要死,你没必要跟他一起折进去。”他停顿了一下,又说:&1dquo;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你父亲临死前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所以我必须这样做。”他把□□硬是塞到杜小玉的手里,&1dquo;开枪吧。开枪之后,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生。”
杜小玉咬着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闭上了眼睛,然后她对着谢一范的腹部,扣动了扳机。
为了混淆警察的视线,范齐在谢一范的尸体旁边丢下了一朵白玫瑰。
后来的事情,许幼怡和严微她们就都知道了。
再后来,范齐在六国饭店被杀死,杜小玉失去了上级的领导,党务调查科便把她派到南京,开始执行的任务。于是此后的每个日日夜夜,她没有一天不被这段经历带来的记忆所折磨。在舞厅里,在大众面前,她是当红|歌星&1dquo;白玫瑰”;然而独处的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可以选择,她愿意永远做一个贫穷而单纯的女学生。
如今,总算有人因为这起凶杀找上了她——也许被严意抓住,甚至最终被杀死,对于杜小玉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真相大白了,但真相很沉重。
许幼怡满怀同情地看着杜小玉,问道:&1dquo;你告诉小6这件事情,是不是有意放出风声,希望有人因此找到你并且得知真相呢?”
杜小玉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四个人一齐沉默了,连严意都在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小玉,没有说话。
突然,许幼怡开口了:&1dquo;你走吧。”她这句话是对杜小玉说的,然后她又转向了严意:&1dquo;你放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