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点头微笑道:“且吟来!”
李十儿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他还不知贾环什么水平?连字都没认全呢,还学人家作诗,等着看笑话好了。
这时贾环已脆声吟道:“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有人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贾环刚刚吟完,李十儿把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贾环还真的作出来了,不过以他的水平也分不出好坏,只能静候贾政和贾雨村二人的反应。
贾环刚开始念时,贾雨村还不以为然的,但当贾环念完最后两句时,他的面色顿时有些变了,目光奇异地盯了贾环一会,这才赞道:“不错,环哥儿真是奇思妙想。若有人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妙啊,妙极!”
这《蔽月山房》正是集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于一身的大牛人王守仁所写,据说王守仁写这诗的时候还是个小屁孩,所以遣词造句平平无奇,但是他观察事物的角度却让人耳目一新,仿佛突然间打开了一方新天地。
“贾大人谬赞,作得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贾环“腼腆”
地搓着小手,王守仁是明朝人,而这个红楼世界偏偏没有明朝,所以贾环这个文抄公当得是理直气壮,而且心安理得。
贾雨村深深看了贾环一眼,禁不住由衷地道:“此诗用词一般,但胜在新奇,人深思,以环哥儿如此年纪便作出此等诗作,实属难得。”
本来黑着脸的贾政此刻也有了光彩,他本人诗词水平一般,但鉴赏水平还是有的,所以知道贾雨村这番评价倒没有言过其实,不过嘴上还是谦虚道:“雨村兄过誉了,仔细捧杀了这孽障。”
贾雨村哈哈一笑,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最后只掏出了一锭银子,有点尴尬地递给贾环道:“此番仓促而来,倒没有准备见面礼,银子虽然俗气了些,权当是给环哥儿的过年压岁钱吧。”
贾环眼前一亮,这锭银子估计有十两,如今自己正愁没本钱做生意,倒是正中下怀,于是立即伸手接过道:“长者赐,不敢辞,环儿谢过贾大人。”
贾政见到贾环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由大皱其眉,要不是贾雨村还在,他早就大声呵责了,正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义于利,这孽障倒是掉钱眼子去了。
贾雨村见到贾环喜欢钱,倒是更加对脾气了,因为他也喜欢钱,哈哈笑道:“存周兄,环哥儿是个读书种子,好好培养一番,他日定能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贾政闻言虽然不太放在心上,但脸上也觉多了几分光彩,看贾环的眼神也难得柔和了些,问道:“今日给你祖母和母亲请过安了没?”
“请过了。”
贾环答道。
“嗯,你林姑父家的姑娘今日入府,你也去见一见,莫要失礼了人。”
贾政吩咐道。
贾环连忙答应,行礼退了出去,心里喜滋滋的,没想到贾雨村这反骨仔出手还挺大方的,十两银子眉头也不皱一下便拿出来了,加上之前王熙凤给的二两银豆子,眼下自己手上已经有十二两银子存款了,嘿嘿!
贾环暗翻了个白眼,对于贾雨村这个吃饭砸锅的二五仔,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此人有才无德,忘恩负义,那是出了名的,当他还是一个穷书生时,是甄士隐出钱资助他上京赶考的,结果这货中了进士当了官后,非但没有回报甄士隐,反而因为不敢得罪金陵四大家族的薛家而徇私枉法,坑了甄士隐的女儿香菱。
另外,贾雨村当初上任不到一年就因为贪腐等问题被免职了,后来通过贾政的门路起复,担任应天府尹一职,但这货后面竟然恩将仇报,靠着出卖贾家,官儿越做越大,而贾家最后被抄家也是这二五仔在背后捅刀子造成的。
所以贾环对此人是厌恶之极,要不是人微言轻,他都准备劝贾政不要帮他复职了,免得以后自食其果。
“贾大人误会了,衔玉而生的那位是我宝二哥。”
贾环宠辱不惊地道,尽管对此人恶心,但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否则只怕会被迂腐的政老爹打死,奉行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政老爹下起手来是真的狠,原著中的贾宝玉就因为蒋玉函事件,以及金钏儿投井的事,差点被贾政打嗝屁了。
贾雨村微愣,始知摆了乌龙,但是此人长袖善舞,口才也是极好,非但不尴尬,反而抚掌道:“存周兄真是好福气,竟得了一双麒麟儿,真真羡煞旁人也!”
“咳……雨村兄谬赞了,愧煞弟也!”
贾政轻咳一声,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是自己知自家事,嫡子贾宝玉的确相貌出众,才思敏捷,于诗词一道颇有点小聪明,偏生却是个不爱读书的,厌恶仕途经济,终日只在后宅跟姐妹和丫头们厮混,如此下去,长大后能自己当家就不错了,而庶子贾环更加不堪,人物猥琐,举止荒疏,估计也是难成大器的货色。
贾雨村哪知贾政的心事,笑道:“存周兄过谦了,这位环哥儿丰神俊逸,举止谈吐皆从容有度,非寻常人家的哥儿可比,而贵府衔玉而生的那位哥儿,在下虽然未曾见过,但想必会更加不凡。”
贾政闻言下意识地打量了贾环一眼,不由心中一动,这劣子的变化的确挺大的,倒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奇哉怪也。
贾政如此一想,只觉自己这个庶子也顺眼了许多,眼神不觉没那么严厉了,嘴上谦虚道:“雨村兄言过了,犬子顽劣,经不起此等赞誉。”
贾雨村捋须微微一笑,吟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这是在下当年上京参加春闱大比前夕的旧作。”
贾政眼前亮,击节赞赏道:“好诗,可见雨村兄定是个胸怀抱负之人,此番怀着豪情壮志上京参加大比,定然一举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