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真的没事吗?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万一内脏破裂……”
“我躲开了,没有被车碰到。”
明慈挣开他的手,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稳了,一步步往血迹斑斑的车道走去。
“这是事故现场,你不能过来,退出去,退出去!”
明慈仿佛什么听不见,行尸走肉般地往前走,视线直直地落在那截触目惊心的残躯上。
“明慈,他死了。”
唯独怪物的话音直抵大脑,清清楚楚。
“明慈,你的心,又变快了。”
它的语气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雀跃,甚至很兴奋,“你在变热,好香啊!”
明慈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掌攥紧,挣扎狂跳,而喉咙深处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视野的东西全都变成斑驳扭曲的色块。
“……”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咬紧的齿缝间溢出一点变调模糊的声音。
就在这时,有个男人突然从后面揽住他的肩膀,同时捂住他的眼睛,将他整个人往后拖。
“别过去!别看了,明慈,听我的,别看!”
男人紧紧挟住明慈,话音乍一听严厉镇定,其实尾音止不住地发颤。
不远处维持秩序的交警扭头看见他们,立刻厉声大喝:“这里是事故现场!无关人员不准进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赶紧出去!”
作为邻居,男人虽然讨厌明辉,但亲眼看见熟人的惨烈死状,心理冲击力是非常大的。
况且他本来就是暴脾气,此时被交警责备,想也不想地吼道:“谁是无关人员,你们搞清楚没啊?那边的是他爸!亲爸都那样了,儿子想看一眼怎么了?犯法吗?!”
交警一愣,语气稍缓:“现在要保护现场痕迹,勘察取证,家属也不能随意进来。你们先去警车那边等——”
“知道了!”
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交警,挟着明慈走到隔离带外面。
他松开明慈的肩膀,把人按坐在路边的石阶上,自己先重重地喘了口气,然后对明慈说:“你想哭就哭,不要憋着,憋坏了。”
明慈慢慢抬起头,脸庞毫无血色。
“谭叔叔。”
他的眼瞳异常暗沉,没有一丝亮光,“我没事。”
两人目光相碰,男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不由自主地错开视线。
他掏出香烟点了一根,眼睛望着不远处停着的警车,一边抽烟,一边说:“你爸这个人呢,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说句难听话,他死了不是坏事。”
明慈喉结滚动,却深深地低下脸,牙齿用力咬住手指,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急促沉重的呼吸声,完全无法掩饰。
男人大概也意识到,无论明辉生前有多渣,在这个场合对明慈说这种话,实在有点不是人了。
他扔掉烟头,拍了拍明慈的肩膀:“你以后的人生还长,往前看。别太伤心了,看开点吧。”
明慈一言不发,齿尖将手指咬出血痕也没有松开半分。
他不想失控,不想露出狼狈又无助的姿态,更不想为明辉流一滴眼泪。
他反复地在脑子里想,反复地告诉自己:
对,说得对,明辉死了不是坏事……就是个老混蛋,死了不是坏事……清醒一点,不准难过,不准……
偏偏这时候,怪物又来问他:“明慈,什么是伤心?”
“为什么,这个人类说,你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