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红润的老道,须发皆白,可是一双眼眸如同婴儿一般的澄澈,他微微的笑着,隽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即墨轻侯的黑发,他的眼睛看着庭院中一众的军士,此时,李世民仍然挣扎的站立着,站立得那般骄傲、那般挺拔,如同没有中过毒一般。
轻轻的叹息着,李淳风眨动眼眸,如同自语,又如同在与即墨轻侯轻言一般,“其实跌坐下去又有什么不好?众人独醉之时,清醒是一种悲哀。”
只觉得他说的话那般的高深,昕儿完全无法理解,禁不住仰头看着他,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下首,“昕儿是吗?你带着你哥哥随咱们一同走吧,李家可不是那么容易忘记仇恨的。”
李淳风拉着即墨轻侯和昕儿飞身跃上屋顶,他俯身轻易的抓着高大的顾原祺,“昕儿,你带轻侯随我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不知奔跑了多久,李淳风才站定脚步,此时,已经出了太原城,站在荒原之中,月光如水,李淳风优雅的拈着胡须,眼眸轻轻闪动,昕儿听见他轻声叹息,“若果真是命运,那么即使奋力挣扎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为什么他说话这般的高深?昕儿仰起头,诧异的看着李淳风,他注意到昕儿的目光,惊疑的垂下首,“你听到了吗?”
“嗯,”
昕儿点了点头,有些羞涩,“我不是故意的。”
李淳风微一沉吟,大袖轻拂,昕儿只觉得他的指尖快速的掠过自己的面颊,却不觉得疼痛,显然他并未用力,惊疑的后退一步,即墨轻侯轻声惊呼,“师父……。”
“你的内功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淳风面上的惊讶渐渐退去,他的面容慈祥而宁定,“你竟然身负佛道和魔道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是了然吗?应该是那个和尚,这天下间只有他才这般的神通广大。”
坐在火堆旁边,昕儿小心翼翼的将树叶上的水滴进顾原祺口中,李淳风默不作声的盯着她,直到她坐下,这才轻声问道:“你说了然曾经传过一个口诀,而且不许你告诉任何人是吗?”
“嗯,”
想到了然,想到大戒和小可,昕儿忍不住泫然欲滴,“了然大师没有说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只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在心里默念。”
“是吗?”
李淳风颇感兴致的扬起了眉,“你且念出来。”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冥冥苍生,唯求静道。”
只是普通的静心诀上半阙,而且是道教的心法,李淳风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了然的用意,这孩子心思单纯,被人同时传授佛道和魔道的内功心法,相种心法相克却不相生,修炼日久,如同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相撞,修习之人痛不欲生,适才轻抚她的脉象,她的任督二脉被人以外力强行打通,内息虽然畅通,但两股内力却没有融合,她受了极重的内伤,而且无药可救,只有她自己镇定心神,了然知她心思单纯,传了静心诀给她,她在默念之时两股气不知不觉间融合在一块儿,为她所用,但这其间的凶险,又岂是常人敢冒之危险,稍稍行差踏错便会走火入魔。
数十年前,自己与了然曾经在少林寺外烹茶闲谈,无意之中传授了他这个口诀,没想到来日竟会救了这女孩子的性命,想来也是自己与她的缘份,听她讲述少林河畔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口吻平淡至极,唯有讲到因李世民将会导致小可丧命才略有一丝愤怒,这孩子心地善良,无欲无求,难怪可以练成静心诀。
“昕儿,我听你说起那军官的大刀落下时,你上前抱住了小可,”
李淳风笑容满面,“你难道不知道大刀落下之后,你也会被斩为两截?”
张口结舌许久,昕儿眨动着眼眸,“若我不上前,小可便会被斩为两截。”
想来当时情势危急,昕儿并未考虑过自己便飞身,虽然她明知危险至极,仍然可以奋不顾身,李淳风不由有些感动,与她相比,这世间许多自命仁义之徒只能兴叹了,“轻侯,了然和尚是为师的朋友,待咱们离开此处,你随为师上少林为他燃柱清香吧!”
马蹄的声音在静夜里异样的清晰,昕儿抬首看了看李淳风,他笑容不变,想是已经发现有人追杀而至,转过首,顾原祺已经翻身坐起,一脸的淡然,看不出毒素是否已经尽数消散,只见他侧耳静听,“左右两侧共来了近百人,左侧马蹄声整齐有序,是李府的人,右侧马蹄声虽然凌乱,但骑马人的呼吸很轻,是骨疽的人。”
光听声音便听分辨来人吗?即墨轻侯诧异的看了看顾原祺,他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四下张望,茫茫的荒原,此时燃着火堆,两批来人几乎不用花费吹灰之力便可发现,他缓缓收回视线,沉默的盯着火堆,眼中光芒闪动,显得心事重重。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
李淳风和颜悦色,“你在想自己为什么会中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