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
几场春雨过后,庭院中的花木尽放绽放,鱼池中放养了锦鲤,桃红柳绿,鱼儿在碧蓝透亮的水中悠闲的畅游,庭院中一派欣欣向荣,坐在廊下,细细挑选去冬采摘的梅花,只待晴透之后,便开始酿梅花酒。
春风吹过,落缨缤纷,小心的抚去衣裙上的落花,放在身旁短凳上的书早已陷落在绯色的牢笼之中,屋中传来红萼与轻侯的窃窃私语,他们正要谈论那些昕儿永远无法领悟的虚无飘渺的画中意境。
微微的扬眉,眉底的云淡风清,正要埋首,却听熟悉的脚步声自屋顶传来,昕儿飞身跃上屋顶,顾原祺穿着白色的长袍站在青色的屋顶之上,一见昕儿,便绽开细致的笑,那笑容仿佛春日的斜风细雨。
并肩坐在屋顶上,风扑了满怀,酒香从手中的酒壶逃出,仿佛一缕青烟,缓缓扩展在青灰色的天空中,如同困囿在天地的牢笼之中,顾原祺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昕儿,这些时日,红萼经常来找轻侯,你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吗?”
无论怎么逃避,这个问题都无法逃避开来吧!昕儿举起酒壶,“我也听不明白,似乎谈的都是书画。”
沉默片刻,顾原祺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敛,淡然道:“昕儿,咱们自幼便要为生存奋斗,何来谈诗作画的闲情逸致,我与红萼,你与轻侯分属两个国度,缘份一说,不应强求。”
强求?昕儿愕然的扬眉看着顾原祺,他难道觉得是轻侯在引诱红萼吗?这些时日,都是红萼来寻轻侯,也许真如他所言,红萼与轻侯才是同一国度中人,那也不意味着轻侯便会抢走红萼。
沉默良久,昕儿抬首对顾原祺道:“原祺哥哥,我始终觉得红萼的来历有些诡异……。”
不及说完,已看到顾原祺眼中神情的变换,昕儿立刻顿住,顾原祺静坐片刻,突然飞身离去,只余下半壶残酒,昕儿独自坐在屋顶,看着他身影消失之处,沉吟许久,是自己错了吗?自己与他本不应该有梦,难道他有了梦,自己要将他从梦中唤醒是否太过残忍?
“昕儿……。”
轻侯在庭院中高声呼唤,听他这般兴奋,想必非常的愉悦吧!昕儿缩回腿,掩饰着自己存在的痕迹,无论原祺哥哥还是轻侯都那般的愉快,自己不应该打扰他们吧!
空空的庭院,只有风的声音,昕儿慢慢淘洗完梅花,回到自己房中,再一次展开那件衣服,娘用赤红色的线,绣着弯弯曲的文字,正是那些文字,告诉了自己身世的秘密,那般惊恐的秘密!
又是那优雅的叩门声,屈指算来,李世民已有月余未登门,今日又找轻侯做什么?昕儿快速收好衣服,慢慢的走到院门后,果然李世民,他身后站着一个相貌平庸的老者,虽然那老者装束与中土人士无异,但昕儿仍然觉得他并非中土之人。
打开院门,李世民满面淡笑,“昕儿,我还道你不在家。”
在前厅坐定,李世民对那老者点了点头,“昕儿,这位是从东瀛来的高手,据他所言,咱们在回太原途中遇到的那三个男子,是他门派中人……。”
这与轻侯有什么关系吗?昕儿微微一笑,李世民察言观色,“昕儿,你不想了解东瀛的武功路数吗?再遇到他们时,你才能有必胜的信心。”
那老者果然与赤发男子有相同的武功路数,三招过后,昕儿迅速退到一旁,这老者的武功比那赤发男子高得太多,不知李世民从何处找到的他,看着那老者与李世民低声交谈,然后转身离去,由始至终,那老者没有看昕儿一眼。
不解的立在原地,李世民缓步走近,面上仍然维持着淡淡的笑,“昕儿,你若无事,我可否请你帮个忙?”
不及回应,李世民已转过身,“顾原祺已回到太原了吗?前些时日我收到他一封信,他说他打伤了公孙先生。”
心中一震,他这般说是何用意?昕儿沉吟片刻,抬起首,李世民笑吟吟的看着她,“怎么了?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顾原祺会突然离开少林寺?”
是吗?缓步走到他身边,李世民笑容不改,“咱们去的地方,你穿这样的衣裙不合适,我们先去买些东西吧!”
李世民殷勤的陪伴,令自己和他旁人眼中,仿佛恩爱的夫妻,昕儿觉得那般的不适,可是李世民却完全没有任何异状,他笑吟吟的为昕儿挑选了几套衣裙、买了胭脂水粉、还有几套精致而昂贵的首饰,他越是沉静,昕儿越觉得那般的不安。
抱着衣袍和胭脂水粉,李世民快速的穿行在小巷之中,昕儿满心疑惑,她不知道李世民的用意,她只觉得今日李世民与平日不同,无论神情、无论举动,处处透着诡异。
到了小巷深处,李世民伸手推开房门,一个装扮得风流俏丽的女子微笑着迎上前来,李世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闪身避到一边,那女子一见昕儿便吃了一惊,随后面上又浮出僵硬的笑,对昕儿招了招手,闪身走进里屋。
犹豫片刻,昕儿缓步走进里屋,始一进门,便大吃了一惊,里屋与外屋的简陋形成鲜明的对比,珠帘纱幔委地,暗香缭绕,硕大的铜镜磨得雪亮,映照着每一个角落,那女子手捧木盆站在铜镜边缘,轻声道:“坐下吧!”
红色的凳子放在一个木台旁边,待昕儿坐下,那女子捧着木盆走了过来,“稍待一会儿。”
温热的水,不知放了什么,馨香扑鼻,不及细看,那女子又捧出另一个木盆,木盆比第一略小,装着暗白色的水,她将绢巾放进第二个捧出的木盆中,转身看着昕儿,“先净面。”
绢巾上有米的香味儿,应该是碧梗米吧,暗中猜测着,那女子却面无表情,待昕儿用绢巾擦净面孔,她指着第一个木盆,“洁面。”
洗过的面孔,只觉得肌肤特别的细腻,第二个盆中的香味儿似乎渗透进肌肤中一般,那女子将木盆分别捧走,待她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极大的木盒。
“不及沐浴,”
女子将木盒放在铜镜前,慢条厮理的从适才买的衣裙中挑出一套,“换衣裙吧!这一套很适合你。”
上好的丝绸制成的衣裙,上衣宽袖宽襟,蓝底银色云纹,宽幅的领口,内衬薄如蝉翼的绢,白色的长裙垂落在地,穿在身上,贴身而轻若无物,最不当眼处都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是一条极细的绸制腰带,恰到好处的将宽大的衣裙在腰间收拢,宽宽的衣袖与纤纤的细腰相得益彰,衣襟敞开,露出浅浅的锁骨。
细细的为昕儿整理好衣裙,良久,那女子才站起身,眯着眼睛满意的上下打量,俯身打开木盒,拈出一柄梳子,“很好,现在就为你梳妆。”
只看见那女子的手如蝴蝶般上下翻飞,偶尔能看到玉梳在阳光下流淌的光芒,眼花缭乱,昕儿禁不住闭上眼眸,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那女子在耳边轻声道:“好了。”
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昕儿不禁吃了一惊,铜镜中的女子仍然明眸雪肤,美若天仙,可那似乎应该是五年后,甚至更久之后的自己。
那女子走出房门,李世民很快便随了进来,满意的打量着昕儿,从袖中拈出一块银锭放在木盒上,“好了,咱们走吧。”
并肩坐在马车中,李世民低声道:“我们现在去见突厥的可汗,父亲特意写信请他到太原一诉。”
突厥的可汗!昕儿在心里默默重复,李世民要去见突厥的可汗,为何要带自己一同前往?难道突厥人也有武艺超群之辈?即便果真如此,秦楼的杀手已绰绰有余。
“突厥可汗此来极秘密,除了少数人之外,无他人知晓,”
李世民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神情淡然,仿佛普通的夫妇出游一般,“为了显示诚意,突厥可汗特意携阏氏一同前来,我方也不能欠缺诚意,因此……。”
因此自己必须假冒他的夫人去见突厥可汗,好一招一石二鸟,一来昭示了诚意,二来,如果突然厥人有异动,自己也能保护他,心思这般缜密,步步为营,那突厥的可汗既然到了太原,若不应允合作,想必也难以离开。
马车出了城,走了约一个时辰才停在一处院落外,看宽门高墙,想必是一户富贵人家,且不说那车夫,就是自己,李世民不说破,也不知道突厥的可汗竟然隐身于此。
轻轻敲击门环,侧门立时打开,管家模样的男子笑容可掬的将李世民和昕儿迎进门内,还未走至中庭,一个突厥装束的青年男子快步迎了过来,“二公子,可汗已等你许久了。”
这男子的汉语极流利,竟然听不出一丝口音,他含笑看着昕儿,“夫人一路颠簸,想是累了,不如进里屋与阏氏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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