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满心理直气壮,不料张萱哈地一声笑了:“你看什么看,你认得几个字,写个自己的名字都缺笔少划的,你看得懂书?我看看,你这脸胖得快赶上光哥儿了——恐怕是戏文上听来的吧?”
她说着,忽地又笑了,这回略懊恼,是笑自己的,“我给你绕进去了,我也说是戏文上看的得了,没得心虚什么,险叫你诈住了。”
……
珠华僵住了不再挣扎,心里失控地连着暴了两句卧槽。
第一个是因为原主居然是个文盲!
后世的扫盲教育真做得太好,以至于她把惯性思维带了过来,完全没考虑到原主的年龄及其它问题,默认她就应该是识字的;
第二个是因为幸好张萱不是文盲!
她此刻才回味过来这时代的受教育程度,张萱虽然出身不错,但她是女子,依据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论,她不识字的可能性可比识字的大多了。仍旧拿红楼举个例子,李纨她爹还是国子监祭酒呢,顶顶清贵顶顶有文气的职位,约等于现代顶尖大学的校长,养个女儿照样照着半文盲养——李纨识字,但珠华记得,她爹只让她看列女传、女四书(这什么鬼,看名字就想跺一脚)等三四种书,这种程度的识字十分有限,且无一点意思,讲真,还不如做个文盲呢。
回到眼前,珠华看二表姐瞬间顺眼了十倍不只——幸亏她识字啊,不然她怎么解释?向一个文盲问她的禁书是哪里看来的?她就把脑子想到打结成麻花辫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啊!尤其钟氏还在场!
这一刻,珠华刚得知自己是个小财主的喜悦都被冲淡了,因为她悲伤地发现:她虽然有钱,但是是个有钱的文盲。
☆、第28章
因为受冲击过大,珠华卡顿的时间有点长,张萱以为把她嘲笑恼了,拽了拽她辫子:“生气了?好啦,不说你了还不成?”
但她是个天生好教导人的性子,到底憋不住又冒了两句,“这会儿晓得脸上过不去了,当年家里还有先生时,叫你跟着学,你怎么不愿意?天天和三妹妹比着赛地偷懒,到我大了不学了,爹看再请着先生也是白费,让人走了。你这会呀,后悔也晚了。”
钟氏在旁先是含笑看着,见珠华忽然不动了,也以为她是生气了,偏偏女儿的赔罪忒没诚意,她担心把珠华惹得更恼,再闹起来,便打个圆场道:“萱儿,哪有你这样没完的,珠儿现在若是又想读书了,你不正是个现成的先生?你们不要考科举,不需学得多精深,有你教就够了,识些常用字,以后当家理事,算个账看个书信什么,不用指着旁人,总是方便多了。”
张萱马上心动了:教乖乖的小表妹读书,多好的差事啊!
她眼睛往下瞄珠华,下巴却扬起来,拖着长音道:“我要帮着娘理家务,哪里有这个空闲,再说,就算我一头热,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珠华马上扑上前抱大腿——她新从弟弟那里学的卖萌技巧,很不熟练,但非常时刻,只能豁出去用了:“二表姐,我愿意我愿意!”
什么都先放在一边,找机会受教育最重要啊,“文盲”
的设定怎么能忍!
张萱倒有些被她的热情惊着:“当年叫你练个字都装病,这会怎么这么大劲头?”
珠华毫不犹豫地道:“我那时候小,不懂事。”
“你现在也不大好吗?”
张萱笑喷了,在她头顶揉一把,不过并没多想,在大多数家长的心情来说,学渣孩子忽然开窍了要学习了那是属于要烧高香的事,高兴都高兴不过来,极少有人会煞风景地非得追问学渣的心路历程——你到底为什么忽然想学习了呀?答案明摆着的,孩子大了懂事了嘛!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张萱本就好教人,如今寻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为人师的热情一点也不比珠华这个做学生的少,马上就去翻出本自己旧时所学的启蒙读本《三字经》来,领着珠华回去小跨院,在堂屋里端正坐下,先要考一考珠华的程度。
“你先也学过的,来,背一背我听,看你还记得多少,我再决定从哪教你。”
珠华清了清嗓子,开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张萱正认真听着,谁知只听了四句就没声了,不由追道:“还有呢?”
珠华脸略红:“……还有不记得了。”
怪她生太早,她念小学那会儿是不要学《三字经》的,也不怎么讲究课外读物,她对这本古代启蒙读物的了解就仅限于前四句了,后面依稀也记得几句,不过颠三倒四的,中间还不时得落下好大一段,硬挤出来也没什么光彩,不如老实承认不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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