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瑰眼睛往两侧一溜,忙将头上的笼冠扶正,把食盒捡起来抱在怀里,对檀道一嫣然一笑。
檀道一冷睇她一眼,没再作声,收起鞭子执辔徐行。
阿那瑰紧走两步跟了上来。檀道一面色漠然高踞马上,隔了一会,说:“我没功夫带你去何家看热闹。”
阿那瑰看街景看得津津有味,早把何家娘子和元翼忘个干净,檀道一的话也没听见。待瞧够了热闹,见檀道一勒马,阿那瑰抬头,好奇地仰望眼前轩丽的门廊,“这是你丈人家吗?”
檀道一把乌鞭往她的食盒上一撂,抬脚走了进去。
谢家上下早闻知贵婿要上门,阖家老幼,在堂上坐得整整齐齐,檀道一被请上堂,十几双眼睛灼灼盯着,他脸不红,气不喘,依次与众人见了礼,年轻妯娌们羞得红了脸,老祖母喜得合不拢嘴。谢羡很喜欢,把檀道一和元翼厮混的那些丑闻都抛之脑后,亲自携了他的手入席,檀道一余光见阿那瑰亦步亦趋,落座前,随口道:“你退下吧。”
阿那瑰嘴上答应着,脚下没有动。
她这会好奇心大盛,又想看谢家的娘子长得是美是丑。
要是个丑八怪就好了。她低下头,悄悄咧嘴一笑。
檀道一抄起牙箸,眸光一斜,见阿那瑰还在身后装聋作哑,他眉头微微一拢,没再搭理她。
“贤婿,”
谢羡亲热地叫檀道一,“吃一杯菊花酒。”
檀道一不喜欢谢羡,但面上是客气的,接过酒饮了满盅,白净的脸颊上微微红了一红,表情十分沉静。
谢羡捻须微笑,接连看了他几眼,转而吩咐婢女,“去请你们娘子来,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谢娘子大约就躲在屏风后,婢女绕到屏风后窃窃私语,听见环佩轻击,一名淡妆素裹的美人被两名婢女扶着走了出来,到了檀道一面前,发侧的步摇纹丝未动,眼眸也不曾抬一下,只用素手将一枚茱萸囊送到了檀道一面前,轻声道:“愿为郎君辟邪气,御初寒。”
“多谢。”
檀道一接了过来,不朝腰间系,只往阿那瑰手上一放,“收好。”
谢娘子顿了顿,又说:“蓬饵是母亲亲手做的,郎君尝一尝。”
檀道一颔首,“辛苦夫人。”
谢娘子等了片刻,无话可说,对他盈盈施了一礼,便领着婢女退下去了。
谢羡见女儿女婿相敬如宾,心情极佳,劝檀道一吃菜,“多吃几杯酒。”
檀道一在谢家,哪肯多吃,只推说酒量不好,下午还要去何家观礼,怕吃罪失仪,谢羡当即就要皱眉,恨不得檀道一吃得烂醉,去不了何家。“是二皇子纳采,又不是你纳采,去不去也没什么打紧的。”
他自觉和贤婿亲近了不少,说话也不大客气了,“来来,吃菜,吃酒。”
檀道一毕竟是个少年,被他软硬兼施的,也灌了不少酒下去。阿那瑰是亲眼见识过他醉后的浪荡相的,猜想他今天在谢家又要出乖露丑了,她按捺着兴奋,一双眼睛盯着檀道一猛瞧,谁知檀道一坐得端正,眼神丝毫不乱,阿那瑰大为失望,她不怀好意地劝他,“郎君多吃几盅,回去时奴扶你上马。”
“不能吃了。”
檀道一只做没听见,他红着脸对谢羡微笑,“回去父亲要怪罪。”
谢羡哈哈一笑,唤奴仆领檀道一去客室歇息,“散一散酒气再走,省得你父亲打你。檀济这个人向来不大讲理。”
檀道一道声多谢,起身时微微一晃,扶住阿那瑰肩头慢慢往外走。阿那瑰只觉得他的手烫的厉害,忍不住要扭肩甩开,被他的手用力一捏,她痛得脸蛋一皱,嘟着嘴跟他来到客室。
谢家奴仆退下后,檀道一手一挥,丢开阿那瑰,往榻上一倒,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阿那瑰盘腿坐在榻下,把谢娘子亲手做的茱萸囊拆开,淡淡的辛气飘入鼻端,她闻了闻,不大喜欢,把茱萸囊丢在檀道一身上。想到这会太常要去何家替元翼纳采了,阿那瑰有些伤心,扯着檀道一的袖子,“螳螂,我不想在这,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