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曜国皇宫之时,浅离攸只负责掌握全局,宫外之事则全由魏青霜与魏青弘两兄弟打理,故而今日亦是浅离攸第一次见到那个看似不凡的女子,因而才有这一问。
魏青霜轻轻摇着手中折扇道:“不过是个陈词滥调的故事罢了。曜国前首富曲家的庶出千金,被善妒的主母许配给了一个糟老头子,受尽虐待后又卖入了青楼。艳姬不愿接客,亲手划花了自己的脸……”
魏青霜说着微微一笑,然而双眸之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魏青弘亦勾起唇角,接着魏青霜的话继续道:“后来大哥将她带回了岚芷苑,两年之后曲家破产,产业被一个神秘富商全数收购,曲家老爷不知所踪,曲夫人悬梁自尽。”
“青霜真是好眼光。”
浅离攸又浅啜了一口杯中清茶,望着底下那一抹艳红的人影,黑曜石一般的眸中划过钦佩之色。
三人闲话之间,底下的花魁大赛已经开始。台上的美人环肥燕瘦,姹紫嫣红,个个身姿窈窕。有的以舞姿惑人,有的以琴声服众,惹得底下的寻芳客们惊呼不断,而艳姬则在一旁噙着笑意冷眼旁观。
夜渐深,花魁大赛也逐渐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竞价。十位最终得以技压群芳留在台上的美人谁能够得到最高的竞价谁便是本月的花魁。由于今夜乃是鸾琴阁重新开业的特殊日子,在场之人均是非富即贵挥金如土的主儿,很多人都早已瞄准了自己的目标,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还要继续观赏下去么?”
浅离攸挑了挑眉,斜了一旁聚精会神地眯着眸子望着底下的魏青霜一眼,言语中略有些促狭之意。
闻言回过神来的魏青霜回转头来,却正好撞上浅离攸那戏谑一瞥。黑曜石一般的眸中闪着璀璨的星光,连带着那一滴朱砂泪亦好似最为珍贵的宝石一般,微微一挑便是致命的诱惑。纵然对方并未有任何意图,看在魏青霜眼里却是令他骤然一怔,随即苦笑一声道:“离攸,在墨菱花开之前,你还是戴着面纱为好。”
浅离攸自然明白魏青霜所指为何,轻轻蹙眉,略有些冷然地道:“连你也如此,看来我还是依你所言才好。”
说着便取过桌上的面纱便要戴上。
正在魏青霜为浅离攸的反应所惊,后悔不该说那句话时,只听得魏青弘轻声开口道:“离攸莫气。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何事才会如此痛恨这容貌,但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离攸长得这般倾国倾城本非坏事,而会引来他人觊觎亦不足为奇。至于大哥,你也该知道他并非有意说出那般的话,你又何必为此不悦?更何况万物皆有两面,端看你自己如何处之。”
魏青弘说着目光扫向底下那些被一个个高价买走一夜的女子,接着道:“美貌虽然的确会引来麻烦,可这仅仅是对于弱者而言。若是强者,无论生的什么模样,都不会有何人敢置喙半句。”
浅离攸静静地听着,眉间的褶皱已经渐渐舒展,看着那温润的眸子望向自己,轻柔的嗓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离攸,我不知道是何人造就了如今的你,虽然你只是个年仅十四的少年,可却好似已经历尽沧桑看破世事。这样的你便是绝对的强者,我与大哥,即使二人合力,恐怕也并非是你的对手。你原本便该自由随心,不该被任何东西桎梏。”
自由随心,不受桎梏……这不就是他重活一世最大的愿望么?
魏青弘之言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浅离攸的心湖。不知名的感觉如同水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撼动了。浅离攸望着魏青弘带笑的双眸,黑曜石般的眸中划过一丝迷惘,转瞬即逝,随后渐渐清明。
“青弘,多谢。”
勾起唇角,浅离攸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
魏青弘说的不错,他本便该自由随心。然而不知不觉间,他的心却一直被深埋于心底的前世所禁锢,孤独,愤世,他仍是那个被父亲当做升官的筹码送给皇帝做男宠的肮脏的萧离,而非如今纯然无暇的浅离攸。他或许该试着不再将自己当成萧离……
“离攸,你是否不生气了?”
魏青霜在一旁望着面露笑意却似乎不知在深思什么的浅离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离攸。不错,他是浅离攸,不是萧离。虽然这样的认知仍然有些勉强,不过他会努力去试。说不定将来有一日,他会全让将前世忘却。浅离攸如此想着,对着那唤着他的名字的魏青霜勾起唇角:“我还未消气,青弘身子尚未痊愈,我也累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攸玥楼事务全部交由你打理。”
听着呆了半晌的魏青霜蓦地发出一声哀嚎,黑曜石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愉悦而轻松的神情,而一旁的魏青弘则露出欣然一笑。
底下的台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女子,先前的九位美人中所得最高的价码乃是白银三千两。受到了沉重的心灵打击的魏青霜恨恨地瞪了其余两人一眼,赌气一般地扬声道:“两千两!”
浅离攸与魏青弘见状不由地相视一笑。他们这位兄弟三人中最为年长的“大哥”
,在有些时候却不时地会做出一些孩子气的举动来。只不过,这也是拜另两人都异常冷静而温和所赐罢了。
“三千两。”
底下又有人出价,嗓音浑厚,带了几分内力,内行人一听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三千五百两。”
魏青霜又喊道。
底下闻言一阵哗然——无论这之后还有没有人出价,这最后一个女子便是今晚的花魁了。台上的白衣女子神色略有些激动却还是尽力克制,而艳姬却是仰头略有些无奈地望着那被薄纱所覆的厢房,心道这霜公子是怎么回事,自个儿叫价,那么大笔银子不就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