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意早定,虽没沉脸,却是满脸正色言道:“这个丫头,你也不想想,今日府里多了客人呢,我们知道你是丫头扮的,客人看见岂不坏了二丫头君丫头名声?琏儿也不知道啊?那二丫头是琏儿一个父亲亲妹妹,两人自小感情亲厚,嫡亲一般。君儿呢,又是他舅表亲,你把他亲妹妹表妹妹一遭儿欺负个够,到叫他做睁眼瞎子假装看不见?他今日若看见人家欺负妹子不做声,倒是该挨板子呢!”
凤姐虽然娇蛮,却也是知道好歹轻重之人,否则纵有王氏帮扶,也不会在贾府中混的风生水起了。这会儿听了王氏一番话,虽然觉得自己有些差错,却也不肯就此屈服,遂放出女儿家刁蛮来,拉着王氏搓揉撒娇:“姑母,您跟谁亲啊,就是他不对嘛,您还要帮他来说我,凤哥不依嘛!”
王氏被凤姐又搓又摇,头晕脑胀,又见凤姐眼眶红红,满脸泪水,不忍心责怪太甚,只得给自己大嫂使眼色。
但凡教育孩子,有人红脸,就必须有人扮黑脸,兼之王大夫人原本也觉得凤姐太疯张,只挨着公婆护短,她也说不得,此刻正好借机会扳正,遂变了脸色:“凤哥,你大姑妈说得对,你今日险些闯下大祸了,你也不想想,你毛手毛脚差点吓坏张家小姐,又把贾琏推个叉巴仰,贾琏可是侯府小爵爷,大房独,老太太眼珠子,幸亏没事儿,否则,我看你如何脱身!”
凤姐蛮不服气:“他不过擦破点油皮儿,凭什么脱不得身?惹恼了,我告诉二叔去!”
王氏闻言笑问:“告你二叔怎么办?灭了贾府,还是灭了贾琏?今日这府里权贵满门,你以为你经过今日一场大闹,你打了荣国府琏二爷的事情还包得住么?告诉你,不住明日,你去打听打听,包管这京都之内,妇孺皆知。你以为这满京城权贵子弟,还有敢上王家提亲的?”
凤姐原本很擦两把眼泪,气哼哼想着如何报复回去,闻此言不免神色大变:“这岂非皇宫大内也知道么?”
见王氏点头,一把攥住自己母亲,声音发了颤:“娘亲,这可怎生好?”
王家大太太看着大姑子,一声叹息。
王氏接口道:“怎生好?把意外变成美谈就是了!”
凤姐见母亲与姑妈打哑谜,甚为惊讶:“美谈?什么美谈?”
王氏乐呵呵盯着她大嫂不言语。
“也只好如此了!”
王家大太太原本不是很热衷,如今事已至此,容不得她不点头。心中却是觉得这桩婚事做的憋屈,不由心头薄怒,只是一贯从未对女儿说过重话,一时舍不得。又怕责备太过,惹得王子腾王氏这对兄妹不高兴,手指已经戳上女儿额角,却又变成轻轻替女儿顺理刘海,眉眼里硬挤出几分欢喜来,嗔怪道:“还敢问人!只好送你进府来给你姑妈做伴了!”
饶是凤姐刁蛮,却也知道此话之意。一时心中美梦破碎,抿紧了嘴:“母亲,哪有这般巧法,就一眨眼功夫,就叫客人看见了?不过是些奴婢小厮,谁敢龇牙,老板子上身,看谁九条命敢嚼舌!”
王大夫人一顿足:“还不住口!管得住丫头小子,堵得住悠悠众口?没听过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么?”
凤姐闻言,‘哇’的一声哭将起来:“我就说了我不来,母亲定要我来,如今可怎生好呢,那贾琏文不成武不就,读书不及大哥哥,武功丁点不会,连我也打不过,母亲,您要替我想法子啊,我才不要嫁给贾琏那个小白脸!”
王大太太闻言着恼,狠狠剜眼凤姐:“枉自聪明,你跟人家那个样子,已然失了名节,还能怎样,难不成你想如何?进庵堂念佛去!”
凤姐虽然再不敢放声,却只止不住泪水涟涟,抽抽噎噎。
她母亲又恨又疼,压低声音啐道:“你再闹,只怕贾府你也进不成!你真想青灯古佛过一生,你就哭吧,我不拦你!”
凤姐闻言一时六神无主,一头扎进往事怀里嘤嘤抽泣:“姑母,您可要替凤哥做主啊!”
王氏见达到了目的,这才亲热楼主凤姐拍哄:“别哭,别哭啊,你是姑母亲侄女儿,姑母当然要替你做主。琏儿那个小崽子既然坏了你前程,怎么业的叫他负起责任,他要敢说个不字,我保管叫他老子打断他的腿杆子。我王家姑娘其实好欺负呢!”
王大夫人原本就不乐意凤姐太张狂,闻言不由看向大姑子:“大姑奶奶且别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他日连累姑奶奶。”
王氏笑道:“大嫂也谨慎的太过了。莫说凤哥聪慧伶俐不会给我惹祸,就是惹祸,我这个姑母担不起,还有他二叔分担呢!”
王大夫人知道再说无益,遂改了话题,使了吉祥如意来带了凤姐去梳洗匀脸改扮女装。支走了凤姐,王大太太跟王氏姑嫂两个则低声商议着贾琏凤哥联姻之事。
王大太太冲着凤姐背影直摇头:“你看看她,闯了祸事还这般振振有词,我平日说一句也不许,这个性子,如何跟婆婆相处呢?”
王氏倒笑道:“大嫂是不知道我们老太太心思,老太太年轻可是爽快人儿,瞧见我们家那位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理家看帐样样不落人,老太太就是不美意,今儿个见了凤姐倒狠夸了几句,说是凤姐标志飒爽,很有自己年轻风范,还问有人家没有,我当时就说了,跟元春一样,名字记在内务府,要等明年选秀完了才敢说人家。老太太还叹了一声,说可惜了。”
王大太太感慨不已,说是之前一直提凤姐担心,生恐他脾气暴虐,进宫闯祸,如今倒好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只怕没人敢留她牌子了,皇帝皇子那个是肯受气的。庆幸之余却也无不担心:“只是这事儿倒地说出去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