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陈然坤起身道:“兄长不可如此,若有兄弟被官军捉拿,可将此人换将去,且青石山尚有八员头领陷在无极楼中,能换回一员亦是好事。”
陈明远道:“不杀此贼,如何能平亡故兄弟之恨?”
然坤道:“逝者已矣,兄长当以生者为念,又何必执意去杀他。”
明远恼道:“倒是大官人自昨日起便为这厮求情,莫不是与官军有甚勾结!”
然坤听了怒道:“何故血口喷人!想我自上山日起,何曾对山寨有二心?兄长若是不信吾,我自下山去,仍做我的财主!”
陈明远亦怒,喝道:“大敌当前,焉敢如此!你若清白,又如何动怒,却是心里有鬼耶?且违我将令,左右与我推出去先重打一百脊杖!”
张自强忙起身道:“哥哥息怒,大官人只是一时言语不佳,望哥哥见在手足情分上饶过大官人这次。”
然坤叫道:“我主仆三个从上山起,为山寨尽忠尽职,索奥都丢了性命。汝不顾情义,原本不过下邳一都头罢了,众兄弟抬举你做了寨主,今日焉敢如此待吾!”
明远愈听愈怒,只教推出行杖,灭他威风。众头领都来求情,明远指然坤道:“今看众兄弟面上,饶你五十棍,余下这五十棍必行,再劝者同罪!”
当下左右将陈然坤推至堂外,打了五十脊杖,众头领听声不忍。事毕,咸纬广、王珠江、张自强急忙去扶,见已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忠义堂上众人不欢而散,明远只得教依旧把康捷关押回去。且言咸纬广三人将陈然坤扶回屋内,然坤几欲昏厥。赛华佗王力早已将药送来敷了,又见陈然坤这副模样,摇叹气离开。张自强不解道:“大哥今日却怎地,甚是奇怪。”
咸纬广道:“我亦如此觉得,哥哥平日里一向善待众兄弟,今日怎会摧残手足。”
然坤道:“你等且出门察看,有无人于屋旁窃听。”
王珠江出去看了一遭,回来道:“并无人。”
然坤叹气道:“此乃苦肉计也。”
三人惊曰:“何故如此?”
然坤道:“我山寨虽拿得了无极楼的阵图,破楼之日就在眼前。然双方虽定了誓约,但那官军必不会守信,不如我用苦肉计诈降官军,诸位协力,把张叔夜一伙引蛇出洞,来个请君入瓮,将其一网打尽。昨日已与两位兄长并三位军师商议了,哥哥虽不答应,却也经我说服。我这里已请臧好照我字迹写好一封书信,又教郝郡楠连夜赶出一张马陵泊的地图,须哪位兄弟舍命往官军大营走一遭。”
张自强即刻道:“我愿为大官人走这趟!”
陈然坤欣喜,道:“此去十分艰险,兄弟当万分小心。”
自强道:“我这条命早已是大官人的,纵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咸纬广、王珠江二将道:“大官人可须我们做些甚么?”
然坤便把计策细细相说了。张自强当下先去准备。却说四更时分,张自强独自往监房,支开看监的喽啰。这喽啰早得陈明远分付,故而不多言语。张自强入内,唤醒康捷道:“今我放你离去,然须带我同走,我有事要见你家太尉。”
康捷思索一番答应了。自强与他一身喽啰衣物换了,出了监房,偷偷下山往官军营寨而去。待至营帐中,康捷引自强见了张叔夜。叔夜闻康捷言是自强放了他,正襟危坐,问道:“我为官,你为寇,本不两立,然汝放了康将军,至吾营中,所为何事?”
自强当即拜曰:“我主陈然坤,乃功臣之后,本无意背反朝廷。只因那江陵知府滋事迫害,不得已落草为寇。今被陈明远于堂外毒打,心生忿恨,欲投降官军以报己仇,特教小人私放了康将军,来献降书,并奉上马陵泊地图一张。”
就取书与地图呈上。云天彪道:“贼人军中确有一个名唤逍遥子陈然坤的。”
叔夜拆书观看,见其中言语,又看字迹,却似受刑之后握笔书写。再问康捷原由,康捷便将这两日忠义堂上之事诉说。盖天锡冷笑道:“到底是贼寇本性,为一己之仇不择手段。”
陈希真忙道:“太尉不可信这厮,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当日在徐州,路新宇并张永伟二贼亦是诈降于我,趁机里应外合。如今这伙还欲使这伎俩,真是欺吾军中无人了!”
自强大笑道:“一般伎俩鲁国公竟受用了两次,不以为耻,尚还告于人前,真个机智过人也!”
希真大怒,拔剑在手,自强镇定自如,面不改色。刘慧娘看了那封书信道:“你若是真心来降,就对天赌咒,我们便信你。”
自强道:“这有何难?我与主人若不是真心归降,日后我当身死塞外,尸不得回中原安葬!”
叔夜闻言改色,起身笑曰:“将军若愿助我军剿灭山寨,自是大功一件。”
自强道:“我非为汝等,实因我主陈然坤耳。今既送还康将军,又明了心意,不可久留,以防寨中察觉。太尉可于两日后来泊前搦战,那时与太尉里应外合,管教大军直上三关。”
当时张自强辞别了张叔夜出营,重回马陵泊。正是:庄客送信思报主,官人遭罪为义心。不知陈然坤等如何与官军接应,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