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文这厮眼尖,隔了老远就认出了唐赫,他这么一叫,让唐赫再无回避的可能。
这伙人正是江陵书院的一班学子,今ri为楚夫子送行才聚到一起,不知怎地ri头都偏西了,却跑到这里游玩。唐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夫子瘦骨嶙峋,胡须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穿着也很朴素,看上去挺普通的一老头,但到了近前就自然而然地感觉到那股久为人师的威严。对夫子的尊重,唐赫是自内心,以夫子的身份,却对一佃户之子青眼有加,单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夫子受了礼,打量了唐赫几眼,转头沉默不语。曾经的天才学生遭遇家庭变故,竟一蹶不振,颓废至斯,令人嗟叹。
唐赫又与其他学子见礼。十多人中间,邵子文不用说,还有两个是以前的同窗,但多年不来往,也如陌生人了。两副熟面孔让唐赫有些不自在,却是方婼儿和她那“猿”
表哥。
方婼儿施了淡妆,清丽如昔,穿了一身鹅黄的长裙,婷婷有若水上清莲。见了唐赫,方婼儿有片刻的慌乱,但很快就神态自若地回了礼,仅是多看了唐赫一眼就与身边的女子继续轻声交谈。在旁人看来,唐赫无论是什么人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唐赫装着没看见漏过了袁公子,让袁公子脸上的神sè又难看了几分。
“子文兄,你们在这里赏风论景不打紧,可是得吩咐下人看好牲口,马跑到庄稼地里祸害了一大片呢。”
站在这群人中间,唐赫只觉浑身不得劲,想快点把事说完就走人。
“唐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客人上了门,你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却来指责客人的牲口坏了主人的庄稼,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么?”
唐赫无语。他的家本来就在这里,人家说是冲他来的,那自然是客人,客人的过错主人当然要担当。罢了罢了,还是自己掏腰包赔程叔一点损失吧。
“邵兄可不能这样说,人家一担桃子价值千金,这地里的庄稼说不定更值钱呢!再说了,我们可不是来这里做客的,我袁浩还没有低贱到和一下人做朋友。”
袁公子yin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我ri!不知是那个裤裆没关严让这孙子跑了出来,什么事情都要掺合一下,还真他妈的犯贱的种!
唐赫强忍住暴揍这家伙一顿的冲动,冷声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实话告诉你,这些庄稼你还真赔不起。一斗米,一石谷子,你买回去了随便怎么糟蹋没人管你,但地里的庄稼是农民的宝贝,是用汗水和心血浇灌出来的结晶,农民看得和xing命一般重!你倒给我说说,人的xing命值多少钱?你若敢开价,无论多少钱,我唐赫都要买了你这条命!”
唐赫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就指着袁公子的鼻子声sè俱厉了。
袁公子变了脸sè,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
面对这样一位凶神恶煞的主,袁公子完全失去了往ri能言善辩的本事。
邵子文拉住唐赫:“唐兄别生气,刚才是小弟一时戏言,损坏了庄稼自然要赔偿,这事包在小弟身上。”
唐赫正sè道:“不是我夸大,有诗大家都听过:锄禾ri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辛苦’二字,有多少人能明白其中的沉重?”
说着唐赫眼圈有些红,这世的父母亲都是因为劳累过度染病身亡,大好的生命仅仅为了侍候好地里的庄稼而丧失,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这么说一点都不为过。
“请问唐公子,牲口踩踏的庄稼是不是你家的?”
唐赫转头,方婼儿秋水一样的眸子盯着自己,脸sè有点白,嘴唇微微抿起,已经没有了平时云淡风轻的摸样。
唐赫摇摇头道:“不是我家的,但……”
“不是唐公子的就好!”
方婼儿打断唐赫:“唐公子的东西我们自认赔不起,但天下间并不都是唐公子这样的人。这块地本就是我方家的,我自家的马儿在自家的地里吃庄稼,犯不着不相干的人来说三道四。那佃户今年的租子我给他减去一半,足以能补偿他的损失了。唐公子认为小女子可有说错?”
唐赫被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小妞太护犊子了,不过是给了她表哥一点难堪,就立马跳出来维护,偏偏她说的话还占理。换了别人,唐赫还能胡搅蛮缠一番,面对这娇滴滴的女东家,连稍重点的话都不能说,唐赫实在是没有应对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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